诗人罗长江历时十余年创作的五卷本大型长篇叙事散文诗《大地五部曲》,于2021 年横空出世。这部以大气魄、大格局、大主题而熔铸史诗气质的鸿篇巨制,是贡献给散文诗界难得一遇的大文本,是当代散文诗创作的重大收获。甫一出版,评论文章即纷纷出炉,形成了当代散文诗坛难得一见的“《大地五部曲》现象”。2025年,由中国作家协会新时代文学研究中心(中南大学)、湖南省新时代文艺研究中心中南大学基地编撰、晏杰雄主编的《大地意识、史诗建构与文体拓展——罗长江大地五部曲评论集》,收集了报刊杂志上发表的评论文章等30余万字,作为“新时代湖南文学发展研究”成果之一出版发行。2022年1月,在北京中国现代文学馆举办了《大地五部曲》研讨会;2025年6月,在长沙中南大学举办了《大地五部曲》暨评论集分享会;11月28日,同一主题的第三场学术研讨会在诗人、作家罗长江的第二故乡张家界举办。开幕式上,简德彬校长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致词。研讨会分两个阶段开展,分别由汤敬安、秧乐主持,田茂军、朱岚武负责评议。以下是与会专家学者的发言摘要。
龚旭东(评论家,湖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
百年前,鲁迅先生的《野草》,站在了20世纪初期世界诗歌的前列,在当时的中国文学创作中,是走得最远也最具先锋性、创造性与创新性的。但此后60年里,都没有能够产生与《野草》相称的大作品来真正承继和发扬这一传统。从20世纪80年代到21世纪初,彭燕郊先生创作的《混沌初开》等一批散文诗,真正自觉地继承并发展了鲁迅先生《野草》传统。罗长江是彭燕郊先生的私淑弟子(我与长江就是在彭燕郊先生家相识的),他也是自觉地继承、发扬鲁迅《野草》传统,踏上彭燕郊先生拓展的散文诗创作之路。他的《大地五部曲》,除了具有宏大的结构性特征之外,更具有强烈而自觉的创新意识、开拓意识。从鲁迅、彭燕郊到罗长江的散文诗创作,呈现了中国散文诗百年来的一条隐秘、坚挺而卓绝的精神谱系。他们的散文诗创作及作品,不仅在文体上,创作上,而且在理念上、思想上都具有超越性、超前性,他们都真正地忠实于自己的心灵与精神,真实地回应时代、回应内心自我精神的深刻律动。他们都是孤峰独起、一骑绝尘、和者甚寡,因为他们都是真正的先锋,在思想上和艺术上超越同代人很远很远,他们注定孤独。
罗长江的散文诗创作,不仅给中国当代散文诗提供了一个真正可以进行文本分析、文本学术研讨和理论建设的样本,而且给人们重估中国散文诗艺术美学传统,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契机,让我们能够以一百年的时空坐标,从世界散文诗和中国现代诗歌的整体视野上,依托鲁迅、彭燕郊、罗长江的创作所代表的百年散文诗精神传统,去重估中国散文诗发展的历程,进行中国散文诗的理论建构。我想,这也是本次张家界罗长江《大地五部曲》研讨会的意义之所在。
在我看来,研讨罗长江的散文诗创作,对于中国新诗或现代汉诗而言,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罗长江的散文诗创作,给中国文学、中国当代诗歌,特别是散文诗创作,带来的最大的启示同时提出的重大问题是:散文诗究竟是什么?应该是什么?可以是什么?这是我们必须正视并且深入探讨、明确回答的大本大源、大是大非的命题。
卓今(湖南省文学研究所所长、湖南省文学评论学会会长):
罗长江出道很早,也是比较早就有文体意识的作家。他从《杨梅梦里红》就开始文体探索,这个在文学小径上摸索的青衫客,经历了《山国》《石头开花》《与张家界大峰林对话》等多种文体后,直接甩出五部头“大地系列”,在文坛上搞了场轰轰烈烈的“文体暴动”。这五部曲简直成了他的文学试验场,诗歌散文倒也罢了,连新闻、电影、音乐都敢往里头扔,炖出一锅活色生香的“跨文体乱炖”。这般做法,好比规矩的小餐宴上突然端出个满汉全席,让那些还在小情小调里打转的散文诗作者们看得目瞪口呆。
他的厉害之处,是把湘西那片山水当作自家的文学宅基地。别人写乡土,顶多是描摹风情,他倒好,借着这片土地跟历史吵架,和现实谈判,跟自然谈恋爱。战争与和平,城市与乡村,在他笔下都成了可以掰开揉细的活物。一个让人无奈的事实是,散文诗这一文体向来被当作文学里的“小摆设”,到了罗长江手里,却硬生生被他灌注了史诗的魂魄。他把小曲小调融合成交响乐,撑起了黄钟大吕的气象。
这五部曲摊开五个掌心:《大地苍黄》握着农耕文明的余温,《大地气象》揣着抗战硝烟,《大地涅槃》记录城乡裂变,《大地芬芳》守护青山绿水,《大地梦想》则眺望远方。每部都是他与这个时代的促膝长谈。这种真情付出的写作,把艺术哲学与社会责任融会贯通,既跳出了象牙塔里自娱自乐,也不在市场的浪潮里随波逐流。罗长江用他的创作实践告诉我们,写作永远在路上,前面的风景更美更好。
晏杰雄(教授,博导,中国作家协会新时代文学研究中心[中南大学]主任):
我主持编选《大地五部曲》评论集,一是感叹于有这么多刊发在报刊杂志的有见地有分量的评论文字,结集出版以集中展示这一散文诗典型现象,彰显它的精神内蕴、艺术创新与文学史价值,是一件十分有价值有意义的工作;二是感叹于五卷本《大地五部曲》恣肆汪洋、元气淋漓,既是一个结构宏大、肌质复杂的语言织体,又是一个能量充沛、辐射着巨大生机和活力的自在生命。这一史诗性巨著近60万字,体量当是散文诗领域的“世界之最”;其内容与形式充满探索性、开拓性、原创性和经典性,奇迹般将散文诗超拔到一个崭新的高度,确是新时代散文诗领域的重要收获。我和业内作家、评论家们相信《大地五部曲》将在中国新文学史上留下现象级文本,它的内质和艺术创新还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它的文学史价值还没有充分开掘出来。
贺秋菊(青年评论家,湖南省作家协会创研室主任):
《大地五部曲》以老祖父聆听“泥土的声音”开篇,在这里,祖父是大地具象化的承载体。第四部《大地芬芳》通过祖孙的隔代关系书写,隐含了民族精神的独特表达。罗长江以《大地五部曲》建构自己的文学“大地”,“大地”是罗长江的文学沃土,也是他的文学视角。通过对大湘西的成长史、民族史、风俗史拷问人类的生命价值,展现了一位作家扎根大地的历史沉思、现实观照与诗意表达。
评论家谢冕认为:“《大地五部曲》是一部宏伟的大地颂歌,也是迄今为止我读到的最长、最全面,也最系统的散文诗鸿篇巨制”,是“一部我称之为‘盛大华美的大地交响曲’”。
佘晔(青年评论家,《文艺论坛》编辑部主任):
我把手头上的这本《大地五部曲》评论集称之为“新的成就”,与《大地五部曲》并驾齐驱,相映成趣。面对这样一部开垦之书、沉淀之著,由5篇名家序言、29篇评论文章为主体结集而成的这部评论集的出版就是对《大地五部曲》最好的致敬。30余万字的评论文字,背后汇聚起多少人对散文诗这一“边缘”文体的关注与信心啊!这本集子一定会完成它的文学史任务,只不过需要时间的加持。具体来说,这本集子的价值和意义表现在:
第一,完整地表现、复现、再现了作家罗长江的创作心路、艺术才华与创作野心,诸多的细节与情节描述让人们看到这位年逾古稀的文学前辈的初心与守望,令人感佩;
第二,深度探讨了罗长江长篇叙事散文诗创作的各个方面,比如表现主题、文体之辩、作家想象、语言表达、品格、意象等,全面呈现了《大地五部曲》取得的艺术成就;
第三,为湖南乃至中国的散文诗研究特别是散文诗文体研究提供了大量的文本与实证材料,文学性、学术性、资料性兼具,是以后的散文诗研究不可不读的研究型成果。
林铁(教授,湖南财政经济学院人文与艺术学院院长):
罗长江先生的《大地气象》,以其恢弘的史诗结构、深植于湘西大地的文化底蕴以及高远的精神追求,构建了一部有血有肉、有温度的“人民史诗”,是一部具有强烈历史意识与诗性美学的厚重之作。作品以“神话—仪式”的叙事结构,实现了历史事件的文学升华与神圣化。它不仅仅是在书写一场战役,更是在进行一场跨越时空的“文学招魂”,以诗、以歌、以祭仪,重构了我们民族的战争记忆与精神谱系,成功地完成了一次对民族记忆的诗性重构。它不仅仅是一部关于过去的书,更是一部面向现在和未来的启示录。在历史虚无主义仍有市场的今天,《大地气象》激活历史、重构记忆,为我们提供了抵抗遗忘的精神资源,也为“文学如何讲好中国故事”树立了一个深沉、雄浑而又充满诗意的典范。
袁启君(副教授,张家界学院副校长):
《大地五部曲》完整呈现了从乡土中国到现代中国的壮阔历程,是长篇叙事的散文诗,独具新时代人民史诗的民间叙事魅力,并呈现出四个主要特征:叙事内容本土化、叙事形象平民化、叙事话语生活化和叙事情感质朴化。让我们读懂了这片土地的坚韧与温情,激发着我们对故土的热爱、对民族复兴的向往。
龙长吟(评论家、湖南省文艺评论家协会原副主席):
罗长江散文诗书写的文学精神,表现为无功利无羁绊的纯文学精神,立足于建设的专注精神,无休止的创新精神。总之,罗长江在文学创作之路上沉心耕耘、勇于突破,体现出了“超生命”的文学精神。超生命的文学精神万岁!
刘霞(副教授,张家界学院文艺法学院原院长):
罗长江的《大地五部曲》以其恢弘的叙事架构、深邃的生态哲思与跨文体的艺术实验,为地域文学如何突破传统的书写范式,实现创造性与创新性发展这一命题提供了富有启示性的答案。《大地五部曲》不仅延续了自屈原《九歌》、沈从文《边城》以来的湘西叙事传统,而且通过叙事、符号和范式的三重变革,将湘西从一个地域性的文化符号升华为具有普遍意义的哲学与生态意象,从而成功地突破创作范式,重构湘西形象,构建起了他的大地诗学。
陈啊妮(青年评论家,诗人):
罗长江的《大地五部曲》在中国诗界是个让人耳目一新,精神为之振奋的大事件,至今有关这一宏篇巨制的讨论,仍是个热点。它的“盛大华美”(谢冕语)不止是体量巨大,而在于由语言拓展的空间,既凝固了一个地域和所发生的历史,更是打开了无边的界限,诗歌涉及大量普世母题(如战争与和平,文化源脉,生态保护)和当代痛感,从而产生延绵的混响和震撼。从诗歌语言学上,这部大书,也可以说是汉语驾驭“特大史诗写作”的试验和突破。他写了大地,也写了天空与宇宙;他写了湘西,更写了中华民族。堪称当代汉语“史诗级巨制”的一座里程碑,是具备“界碑”意义和“人类意义”的力作。
石继丽(作家,张家界市文联副主席):
罗长江老师一直秉持文学初心,彰显出强大而坚定的文学精神。散文诗给人的印象是短小、抒情,小桥流水,小家碧玉。《大地五部曲》却如大江大河,洋洋洒洒,彻底改写了人们对散文诗这一文体的认知。
刘爱国(作家,中学教师)
第四部《大地芬芳》中,文学、音乐、民俗与大地美学实现了深度交融。作品于神性叙事中叩问永恒,用文字复现梯玛的吟唱,用结构模拟傩戏的节奏,让阅读成为一场通感式的精神仪式,一场为我们这个时代招魂的、芬芳不绝的文学法事。在这里,神性降维于日常,日常升华出神性,这种“神人杂糅”,为我们构建了一个既可与大地对话又可安放炊烟的诗意世界。
罗长江(《大地五部曲》作者):
真正伟大的文学家艺术家,都不是墨守成规的人,而是制订规则的人。宋词因为有了苏东坡的突围,由原来的勾栏歌坊的脂粉气改造为无不可入词和以词为诗之正大气象,宋词终于取得了与唐诗平起平坐的地位。同样的道理,散文诗需要观念突围,需要一场从观念到文体的改良与革命。湖南人素来不信狠,敢为天下先。凭什么不可以经我们之手,待从头收拾旧山河,让散文诗取得与分行体新诗平起平坐的地位呢?
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作家和诗人,应该是有野心和雄心的。
德国有个艺术巨匠叫瓦格纳,他为整个歌剧观念带来革命而彻底改变了西方音乐的进程,他贡献的十部歌剧至今依然是西方音乐史上最伟大的、难以逾越的高峰。毫无疑义,瓦格纳现象令我心仪。雄心也好,野心也罢,我的目标是做一名散文诗界的瓦格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