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俊德（白族）

“杨光衡!”

“到”

“出列!”

一九三二年十月的一天，桑植龙潭坪毛垭村一个大坪上，随着一声断喝，十三岁的杨光衡从队伍中走出，向一个红军将领行了一个军礼。

“杨光衡，你这个红小鬼!由于你的出色表现，毛垭第三苏维埃政府命你为红军童子团团长!”红军将领向杨光衡握手道喜。

“谢谢首长!”杨光衡又行了一个军礼。

“好好干吧，毛垭一带就是你们红军童子团活动的地方，你们要像红军战士一样，守纪律，能吃苦，完成党和苏维埃政府交给你们的任务。”

杨光衡虽只有十三岁，可长得虎头虎脑，加上人挺机灵，多次完成红军交给的任务，被提升为红军童子团团长。

杨光衡是毛垭村人，父亲是一名红军游击队员。那年，反动团防围剿毛垭的红军游击队，他的父亲与敌人血战三天三夜，最后英勇牺牲。父亲被抬进村庄埋葬的时候，五名战士唱着《红军歌》进山寨。杨光衡烧掉了父亲的血衣，嘴里也跟着唱：“毛垭人是红军的亲人，坚强的后盾。红军来了，招待亲人的是玉米、洋芋、蜂蜜，还有一碗碗浓浓的亲情。敌人来了，迎接他们的是炮弹、猎枪与满腔仇恨。”从此，杨光衡走上了革命道路，他多次收集情报，给当地红军战士传递有价值的信息。杨光衡当上红军童子团团长时，刚满十四岁。而他的童子团，一共有十一人，全是年龄未满十四岁的儿童。童子团共有九男二女，全是毛垭村的贫困农民的孩子。杨光衡每天给童子团孩子们教唱《红军歌》，宣传革命道理。还给他们讲红军故事，激发孩子们的革命斗志。

一天，在毛垭村的一个密林里，杨光衡正在指挥童子团进行严格的军训。刚训练一个上午，毛垭苏维埃政府主席文昌和来到童子团，给童子团交待任务。要将一个重要情报送到鹤峰县去，交到游击队长贺英手中。

而去湖北鹤峰途中，要过敌人的两道岗哨。敌人查得很严。

“这份情报关系到毛垭红军部队的供给，非常重要，一定要想办法送到!”文昌和对杨光衡说，“你们童子团刚成立，若怕完不成任务，我再派侦察员送去!”

“我们一定完成任务!”杨光衡拍着胸口说。

下午，杨光衡带着副团长曹良轩，团员文和尚上了路。

刚到一个叫花岩岭的峡谷，三个团丁持枪挡住出路。杨光衡三人背着背篓刚到卡口，被挡住。“搜!“团丁就上前摸杨光衡的衣裤。“搜什么?我们是赶场卖苞谷粑粑去的!“杨光衡机智地说。一个瘦团丁阴腔怪调地说:“妈的，想骗我，你们三人是毛垭的小红脑壳，你们想去送信吧?”“什么毛垭?红脑壳?我可是个光脑壳!不认识什么红脑壳。”文和尚摸摸光头说。

“搜!搜背篓!“团丁说。

杨光衡急了，那份情报就藏在背篓苞谷粑粑里，若被搜去，责任重大。

曹良轩见团丁去翻背篓，急中生智，大骂文和尚说:“你个死和尚，背苞谷粑粑不让老子吃，老子屙泡尿——大家都莫吃了!”说完就朝背篓里撒了一泡尿。

“妈的小崽子!搞破坏？”团丁见捞不到油水，粑粑又被污染了，狠狠踢了曹良轩一脚。杨光衡故意骂曹良轩没良心，粑粑脏了吃不得，怎么卖?曹良轩说:“下河将粑粑洗一下。”杨光衡会意说:“去洗粑粑!”

三人沿石梯下河洗。刚将背篓背到河边，三个团丁赶来了，说:“等一等，我们饿了要啃几个粑粑!”

三个团丁就将背篓的粑粑伸进水中洗洗，想拿着粑粑大吃。杨光衡惊出一身冷汗，背篓里最后一个小粑粑里就藏着情报，怎么办? 要是让团丁搜去……

好个文和尚，见事危急，说:“光衡，良轩，我们坐着无事，用粑粑打碑岩吧!”

“好呀!”杨光衡会意。打碑岩是桑植县的一种儿童游戏，即用石头或泥巴等物朝一个固定的地方打，看谁离那个固定地方近，又不出格，就先获打碑岩的机会，其他选手没打碑岩时，就要跪在地上，等哪个打碑岩选手打中固定的碑岩后才准起身打。

曹良轩拿一个粑粑朝一个大石抛去。

杨光衡拿一个大粑粑朝一个大石抛去。机智勇敢的杨光衡将藏有情报的小粑粑投到大石边。以为骗过了敌人，没想到后面的事让他心脏怦怦直跳。

“妈的，小崽子，这里粑粑全归老子!”一个团丁用布将背篓粑粑全包走了，想作中饭吃。

文和尚故意和团丁们吵，杨光衡解交说:“算了，几个大粑粑让老总们胀肚子吧!留两个小粑粑我们充饥！”曹良轩连忙上前将小粑粑揣进裤兜。几个团丁拿着大粑粑走了——情报被保住了。夜晚，三人商议，为了情报安全过关卡，他们将纸条装进一个小猪尿泡中。

杨光衡用打碑岩游戏骗过团丁，在过五道水第二关口时又出现麻烦。二十多名敌人设卡挡住出路。一块木牌上写着:个个搜身，红脑壳插翅难飞。

杨光衡三人看着前面过关卡农民，全脱衣帽搜身，急得跳:“这张情报怎么送出去？”

文和尚看着一名肥胖的人慢腾腾过关卡，来了灵感。他悄悄对杨光衡说:“我俩装成打架，你用石头打肿我的嘴，你就把猪尿泡藏进我嘴中……”

杨光衡说:“行!”

到了关卡，两个小孩突然吵起来，还动手打架了。文和尚嘴巴被打出血，嘴巴肿得厚厚的。

“打什么架?”团丁来劝架。

“他偷老子的粑粑尝!”曹良轩说。

“老子偷你的粑粑尝了——尝禄!”文和尚用土话回敬。

杨光衡、曹良轩、文和尚三个童子团员，假装打架，又机智地将情报藏进口中，团丁使劲搜，哪想到几个儿童的嘴里会藏有“大文章”?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鹤峰的贺英游击队接到杨光衡三人送来的情报，给毛垭送去一百支枪和五百发子弹，毛垭寨红军势力一时大增，接连打了三个大胜仗。

杨光衡的童子团也受到红军的嘉奖。一九六四年四月，毛垭红军童子团团长杨光衡因病去世，享年四十七岁。弥留之际，杨光衡轻轻地哼着《红军歌》：“毛垭人是红军的亲人，坚强的后盾。红军来了，招待亲人的是玉米、洋芋、蜂蜜，还有一碗碗浓浓的亲情。敌人来了，迎接他们的是炮弹、猎枪与满腔仇恨。”唱完后，撒手人寰。

现在每年的清明节，镇上的少先队员都要来毛垭烈士陵园祭拜英勇的红军战士，杨光衡的墓前多了一束束鲜花。一朵朵鲜花是送给红军童子团的奖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