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立娟

一

吃完晚餐一起走在小区，一阵风夹着一团寒气迎面而来，小泡沫屑刹那间黏在了头发上、衣服上，不一会儿，青的冲锋衣衣襟上滴挂着一片雪沫。

“呀！下小雪啦！”你笑着惊呼起来，一天的天气稳定，不曾想傍晚竟有这亮晶晶的惊喜。你笑着，淘气地和着雪蹦跳的节奏，拍打着青的冲锋衣。他也笑了，扭头看了一下你的头发和衣服：“回去拿把伞再散步？”“算了吧。”你笑吟吟地看了一眼他，心头有一点点温暖。若能同淋雪，也算共白头，这位学医的教授大概不知道。想到这里，你竟觉得挺好玩的。

才走了数十步，风小了，雪没了，衣服上的雪粒瞬间遁迹了。

“雪停了。”你又笑了。心里想幸好那句“天地初飘雪，人间共白头”没有脱口而出。

“是吧！”青的心情很是爽朗，“所以我们没有去拿伞是对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当下即是最好的。心中没有飞雪，坚定前行，好天气还是会来到的。风云莫测，我们一路散步，都是难得的感受和体验。”

嗯！你重重点头，没想到教授是哲学家和诗人，还满满的正能量。

二

飞雪一瞬间，寒风依旧。

原来灰蒙蒙的天却逐渐晴朗，四周连绵的山尖上微微透出些盈盈的蓝光，像幽蓝的宝玉闪出柔和的光泽。复前行，风与自由又撞了个满怀，调皮地吹弄，只为与你打声招呼，吹散你一天的疲倦。马路旁边的树枝正被修剪下来，一捆一捆扎好整整齐齐地摆着，牦牛卧在小房子外，脖子上的铃铛一阵一阵响着，清脆透亮。它盖了一层鲜艳的条纹被，铺在黑亮亮的背上，煞是醒目。

天空愈来愈湛蓝，只几丝灰色的云纱在夜空上舒展漫卷，像梵婀玲上流动的琴音。

一路走着，道路两边的风景变幻，心胸也随景致益发开阔。而寒风愈来愈小，最后全部消散。没有风雪，完全是一个晴亮的夜。

荒外疏野山南客，无风无雪武陵源。

有逢即画原非笔，所见皆诗本不言。

三

“看，有月亮耶！”回来的路上，你扯了一下青的衣袖，指着云层里一处团团的云影小小地欢呼了一句。

“真的哦。像层层纱布包裹了一个小灯。”他看得真仔细，你也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哦，形容得很贴切。

大概是听到了青的话，月亮随行，竟一层一层褪去了她的纱衣，从云层里钻出来，像一面新开的镜子，圆溜溜水灵灵地照耀着群山，照耀着人间。

看着月亮，你一下来了兴致，对着青说：“你知道吗？月亮还叫玉兔、夜光、素娥、冰轮、银盘、玉镜、冰镜、望舒、冰魄、冰团，好多好多名字呢！”

“中国的古诗词确实动人，连对月亮的称呼都是这样别致。”青顿了一下，清了几声嗓子。

“中国的诗人我最喜欢李商隐和蒋捷了。”

“李商隐的《无题》和《巴山夜雨》特别经典，深入我心的却是他的《锦瑟》》”

“哦，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你听着，低吟了诗句。

“我最有感触的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这两句写尽了人生的遗憾，追忆美好却不可得，让人唏嘘感叹。所以不如珍惜当下，不惘然，清醒明白地活着，善待一切，每每回想都不曾遗憾。”

“说得真好！”你心悦诚服地点头。

“至于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雁断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真的是写尽了人生，说透了一生。”

“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飞雪一瞬间，弹指三千里，还是苏东坡的《赤壁赋》让人旷达。”你看了看头上硕亮的玉盘，眼里亮晶晶的。

两人相视而笑，不觉回至小区。互相挥手。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