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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04月09日

在暗夜中寻找自己的声音

——读黄晓丹《九诗心》

■杨称权

深夜合上书页时,窗外的城市依然在霓虹中醒着。黄晓丹笔下那些跨越千年的诗人面孔,却让这个现代人的书房突然有了某种隐秘的共鸣。那些在竹简上、在宣纸上刻下的诗句,穿越时空的褶皱,轻轻叩击着电子屏幕时代的夜晚。

书中关于李陵的章节最让我辗转难眠。这位汉代名将投降匈奴后,在草原寒夜里写下“径万里兮度沙漠”的身影,不再是史书中简单的叛将符号。黄晓丹用手术刀般的细腻,剖开历史层层包裹的伤疤:当李陵发现自己的“英勇”不过是帝王棋局中的棋子,当“忠君”的信仰在真相面前崩塌,他选择用诗歌重建生命的支点。这让我想起某位当代作家说过的话:“有时候,活下去本身就需要比死亡更大的勇气。”这种对人性复杂性的体察,使得那些被历史定型的诗人突然鲜活起来,他们不再是教科书上的画像,而是与每个现代人共享困惑的同类。

陶渊明“采菊东篱下”的悠然背后,原来藏着对死亡的持续凝视。书中引述的《形影神》三首,揭开这位隐逸诗人不为人知的精神搏斗。当瘟疫带走家族中的至亲,当田园生活难掩生存的窘迫,他依然坚持在诗歌里种植桃花源。这让我想起疫情期间困居公寓的日子,阳台上种满薄荷,何尝不是在延续着相似的生存智慧?黄晓丹将这种古今对照处理得极其巧妙,她笔下的陶渊明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圣贤,而是个会在秋日黄昏数着米缸发愁的普通人,却在困顿中开垦出永恒的精神沃土。

最触动我的,是书中对杜甫晚年生活的白描。那个在夔州山城“万里悲秋常作客”的老人,在饥寒中坚持用诗歌记录民间疾苦。黄晓丹特意考证他此时诗作中的“青苔”意象——既是陋室阶前的真实苔藓,也是时间在记忆里生长的痕迹。这种将生活细节与诗学意象交织的写法,让杜甫的坚持显露出惊人的现代性:在短视频充斥眼球的时代,还有多少人愿意像他那样,用最朴素的文字丈量生命的深度?书页间那些泛着墨香的考据,突然化作一面镜子,照见我们正在失去的专注与诚恳。

黄晓丹的笔触总能在学术严谨与人性温度间找到精妙的平衡。当写到李清照晚年整理《金石录》时,她没有止步于考证文献真伪,而是带我们看见一个女子在国破家亡后,如何通过整理亡夫遗物来重构破碎的自我。那些泛黄的拓片不仅是文物,更是她对抗虚无的锚点。

全书最珍贵的或许不是那些精妙的分析,而是作者对“失败者”的温柔注视。从屈原投江前最后的《怀沙》,到吴梅村在明清易代之际的挣扎,黄晓丹始终保持着学者的克制与诗人的悲悯。她没有将诗人的选择升华成英雄史诗,而是诚实地呈现那些犹豫、软弱与未竟的遗憾。这种拒绝浪漫化的写作姿态,反而让文字获得了更持久的力量——就像她写文天祥在狱中默写杜诗时颤抖的笔迹,那些洇开的墨渍里,藏着比慷慨就义更动人的真实。

合上书时,东方既白。那些在历史夹缝中寻找光亮的诗人,他们的故事没有给出标准答案,却留下了无数条隐秘的小径。当我们与古人共享着相似的困惑与疼痛时,诗歌不再是束之高阁的文物,而是一把始终温热的钥匙,等待着开启属于这个时代的生命诗篇。或许正如作者在后记中所说:“真正的诗心,从来不在远方,而在我们直面生活时的每一次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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