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伯胜
家住南庄坪,离澧水较近。每天,我会到河堤上走走看看:锻炼锻炼身体,观赏观赏风景,总想遇见故人。
说到锻炼,与一份体检报告有关,那报告真的骇人。除了身高变矮其它都高,特别是血糖、血脂、血压。老婆性急,见血就晕。她埋怨说:“你不怕鬼我怕鬼,还不赶紧锻炼去。”
老婆说得有理。毕竟,锻炼身体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从小区到澧水需穿过十字路口,再向前几百米便可登上河堤。这堤顺澧水而建,原先是田坎、田园,视野开阔。随山城扩建将它埋没在高楼中间,也是这高楼的反作用,又将河堤推上了前台,逐步成为中心地段。这里堤上有树,树下有路,路旁有灯,灯下有水,水上有船,被当地人称为“澧水风光带”。如果说,穿城而过的澧水是一条腰带,那么,这堤就是腰带上的花边。
水有多长,堤有多远。我在河堤上锻炼,只选择其中一段。这段河堤位于红壁岩与木笼滩电站之间,因电站蓄水形成一段河面。山水之城,堤也很美。它在原来的堤上加固加高,垒成梯形三级台面。顶层铺“工”字石条,旁边用石柱、石板砌成栏杆,修成露天长廊,用来跑步或散步。二层由老河坎改造而成,因年长月久,泥沙中长满古樟和垂柳,人们在古树下用鹅卵石铺成林荫小道,旁边栽花种草,将其多余地段硬化,摆上石槕、石椅及健身器材,供健身备用。底层与澧水平行,护坡上的台阶与水连接,披面用六边形石块,近看如水纹,远看似龟壳。除了汛期,主要用来洗衣、钓鱼。站在类似城楼的露天栏杆上,望蓝天白云,看涛涛澧水,不由得使人想起长城。虽时过境迁,但意义深远:长城是用来抵御敌人的,而这堤是用来提高幸福指数的。
或许是水的原故,生命有了源头。于是,人在这安家,鸟在这安家,花草树木也在这安家。因为家在这里,河堤上有人跑步,古树下有人健身,芦苇边有人钓鱼,岩板上有人捶衣。一切的一切都那么自然、那么温馨。若是夜晚,华灯初照,这里会变成灯的海洋。那灯,映在天上像晚霞,映在屋上像金珀,映在水上像流星。好一座热闹又安静地旅游新城。
我的习惯是早晨跑步,晚上散步。如此,身体产生依赖。久而久之,如哪天没锻炼,全身不自在。众所周知,跑步、散步是有氧运动,而老年人的心脑血管缺的就是这个东西。没它,相当于变天时浮出水面的鱼儿,张着大嘴不停地呼吸,这对身体有害无益。
有天黄昏,我正在河边欣赏夜景,突然觉得身边有人,扭着一看:“这不是失联多年的胡君吗?”他见我发问,又惊又喜。他说:“我悄悄地观察好久了,就是不敢冒然确认,离别四十年,岁月把我们雕成古董了。”
不得不说,城市虽小,若不是有意安排,遇到故人也是需要缘分的。
自乡里工作分别后,我调到别的区县,与他如两条平行线始终未能交叉。那时的胡君大学刚毕业,长着一张娃娃脸,又在谈恋爱,无论工作和生活都像发情的小毛驴“嗷嗷”叫。据说,他家庭幸福,事业有成,女儿定居北京,自已退休时也享受不错的待遇。
胡君说:“其他都行,就是身体不行。你看我,前几年得了脑梗,嘴巴歪起的,腿杆拖起的,连手指关节都伸不直了。”在交谈中,我得知他的身心压力并不轻松。女儿在北京买房,仅首付就花了三百多万。要不是老房子拆迀,他早癫了。
胡君说:“我本想住北京,好满足一下虚荣心。没想到压力这么大,急出一身病。真是的,田莫和粪争,人莫和命争。”
曾经少年,如今老年。他做了外公,我做了爷爷。四十年没见面,等到见面那一天,谁知黄土在召唤!
有人问, 什么叫退休?就是从岗位上退下来休息。除了玩,其它都叫不务正业。这是我遇到故人的一点心得。
胡君从建设部门退休,对这段河堤充满感情,留有余温。他说:“往后余生就靠这河堤延长生命,只要能好好走路,就知足了。”
胡君的话我懂,趁时光未尽,做一回自已。什么是幸福?梁晓声《雪尘》的主题歌是这么唱的:“天晴了戴草帽,下雪了穿棉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