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钰伟

我的家乡叫麦地坪，是一个白族山寨。山寨有一条河，由两条溪流汇聚而成。我离家多年，始终忘不了这条的河，它承载了我很多童年的回忆。

家乡的河是美丽的。它总长约七公里，由芦阳上游的山泉水汇聚而成。河水很清澈，尤其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河水闪烁着晶莹的光芒，仿佛一条流动的翡翠。河水不深，清澈见底，可以看到河底的鹅卵石和小鱼在欢快地游来游去。两岸绿树成荫，各种木楼和白族建筑沿河而建，为这条小河增添了几分生机与活力。山泉水清冽、甘甜，再加上那时候小山村保持着原生态，没有什么污染，河里的水也可以直接喝。山民们还会用某些叶子做成容器的形状，直接舀水喝或者临时储存水。直到现在，很多村民都用上了简易自来水，直接从水井抽水通过水管输送到家里。这种水没有经过自来水厂处理也可以直接饮用，就算烧成开水，也会自带一股清香，不像城里的自来水有很重的漂白粉的味道，难以下咽。

家乡的河养育了我们。在我小时候，娱乐活动贫乏，那时候还没有手机电脑，也没有电视机和游戏机。小孩子最大的娱乐活动就是上山下河，在山里摘水果，采蘑菇，抓虫驱鸟。下河就是游泳，抓鱼虾，“翻螃蟹”。山泉水都是地下水，冬暖夏凉，冬天水面会冒烟，水温也是温热的，冬天洗衣服洗菜一点都不会觉得冷。小孩爱在河边抓鱼捉虾。到了夏天，地下水冰冷刺骨，河里的水也是冰的，那时候可没有空调，天气热了小孩子就喜欢泡在水里凉快，还可以戏水，驱赶鱼儿，“捉泥鳅”。

家乡的河，给了我童年的快乐。记忆里，我的每个夏天都是在河里度过的，哪怕后来去桑植县城上学，一到暑假马上就惦记着回到老家。下河游泳，往往几分钟就要上岸休息，防止身体太冷抽筋，晒一会太阳热了再下水继续游。抓鱼和抓螃蟹就刚刚好，脚在水里凉快，身体在外面晒太阳冷热均衡。抓鱼我们通常在水沟或者河边浅水处使用撮箕拦在下游，从上游往下驱赶，等赶到撮箕面前抬起来，水漏掉之后就只剩下鱼虾泥鳅。一般是两三个小伙伴组团行动，一个人负责操作撮箕，一个人负责驱赶，还有一个人提着水桶负责保管“战利品”。

家乡的河里螃蟹多。而最考验技艺的，就是“翻螃蟹”了，为什么叫“翻螃蟹”呢？螃蟹平时大都躲在石头下面，肉眼无法直接看到，要把石头翻开，才能确定石头下面有没有螃蟹。这样首先要看眼力，与河底严丝合缝的“死石头”，是不会有螃蟹的，有缝隙有空间的石头下面才可能藏着螃蟹，眼力好就可以跳过这种“死石头”，提高效率节省体力。其次要看运气，毕竟石头那么多，不可能全部都翻一遍，只能随机选择，还有些石头可能本来有螃蟹但是近期被翻过了。最后还要看技术，讲究“快狠准”，螃蟹感觉到环境变化会逃跑，所以翻石头同时要迅速抓住它，让它无法反抗和逃脱。如果技术不到位，会被螃蟹的大钳子夹到，疼痛流血不算，螃蟹还会通过“断钳”的方式逃脱。小朋友们千辛万苦抓到的“战利品”，如果数量太少，就只能养起来玩。如果收获颇丰还可以做成美味佳肴。而野生的河鱼活虾随便炒一下，那味道连隔壁小孩都馋哭了。大螃蟹清蒸，小螃蟹油炸，还可做成汤，味道鲜美。物质匮乏的年代，这样一顿加餐，孩子们高兴得像过节。所以孩子们对捉鱼乐此不疲，经常被烈日晒得脱皮也愿意。

家乡的河，是一条记忆的乡愁。

“不打三春鸟，不食四月鱼”，是我爷爷告诉我的一个哲理。我家住在麦地坪的一个山上，山脚下有一口大泉叫七眼泉，因为共有7个泉眼而得名。四季的鸟儿都会来泉边喝水，寨民都不会捕杀它们。泉水里的小鱼，一般不许人们捕捉，这是规矩。细水涓涓绕石间，不绝如缕润心田。因为整座山的村民，世代都靠着这处泉水生活，上游饮水处，挑水的人络绎不绝；下游洗衣处，热闹非凡，全天都有少女村妇，边洗衣服边唠家常。这些年，家乡的生活水平提高了，村民不需要挑水，直接从泉眼抽水到家。有一次，我回家给奶奶过生日，才发现从记事起潺潺流淌，水势旺盛的七眼泉，上游的水被管道过度引流，下游只剩下一个水洼，几乎干涸，我的心里多么失望和惆怅。

家乡的河，需要我们精心呵护。保护泉水，是一种不可逃避的责任。随着天气的严重干旱，很多泉眼都露出了焦裂的嘴唇，泉水少了，汇聚到河里的水也就少了。再加上人类过度开发，建水厂，建水产养殖基地，大肆开采河砂，破坏了河床，砍伐树木，水土流失……曾经这条奔流不息的大河，变成了涓涓细流的小溪……我想，经济发展，若要以牺牲美好的生态环境为代价，这个代价太大了！

守护千年老寨，留住美丽乡愁。家乡的河，养育了我们一代代人。我们绝不会辜负人类重托，定会让它永葆青春活力，生趣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