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聚新 孙洪学
指导员张大栓的老婆惠嫂要来部队了!不知是谁早得到了消息,军营像炸开了锅,战士们帮助张指导员打扫房间卫生,忙得不亦乐乎。
战士们怎能不高兴呢,张指导员结婚几年,孩子都三岁了,还没有探过一次家,每一次探家的机会都让给了其他战士了。
惠嫂也真是贤惠,一个人照顾着年迈的公公婆婆,拉扯着小孩,又是忙地里的活,忙里忙外的一个人。多少回,老人犯病了,小孩发高烧了,她一个人摸黑深一脚浅一脚的将人送到医院……春种夏管秋收也全是惠嫂一个人……多少个风风雨雨就这么过来了,惠嫂也明显的憔悴,头上不知何时生出几丝与她年龄不相称的白发。
有人劝惠嫂让张大栓复员吧,你俩一起经营这个家,就没有那么累了。惠嫂说,大栓是国家的人,国家比小家更需要他,俺咋能说得出口呢?!
惠嫂默默地付出没有白费,张大栓经过努力,一步步成长进步,从战士到优秀士兵,从优秀士兵到提干,再到中队指导员。其实,惠嫂相中的是大栓人实诚,她又打小喜欢军人,即使大栓家穷、双亲年迈多病也无所谓了。
有人问惠嫂,大栓在部队干啥工作的?惠嫂笑笑,听他说过就是救人的吧。有时候有一排子草绿色的战车鸣着笛从村头公路上轰隆隆开过,或是看到电视上播放着身着迷彩的军人们抗震抗洪抢险救人的镜头时,惠嫂想,俺大栓就是干这个事的吧。
这样想的时候多了,惠嫂就想去看看,再说孩子都三四岁了,都是在电话上“爸爸”的叫,还没见过一次面呢。
惠嫂安顿好老人,两老人也很支持,催促说,你带着孩子去部队瞧瞧吧,那样俺们就一百个放心了。
乘了一天一夜的火车,翻过了一座又一座大山,跨越了一条又一条河流,穿过了一个又一个或长或短幽暗的隧道,惠嫂娘俩终于到了大栓当兵的地方了。一下车,惠嫂就给大栓打电话,大栓说,你们打的去队上吧,就挂断了。惠嫂听话筒里声音很嘈杂,许多像运兵车的呼啸声,还有喊叫声。
到了队上,哨兵说,张指导员带队执行一个紧急任务去了,驻地几十里外山洪爆发了。接着把惠嫂娘儿俩让到了打扫好的房间里。墙上挂着放大的俩人的结婚照,儿子说,妈妈,那个人是谁啊?是你爸爸啊。那上面咋没我呢?那时候你还没出生呢。娘俩就这样说着说着,旅途的劳顿一阵阵袭来,都睡着了。
恍惚中,惠嫂依稀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影子,走近了,走近了,轮廓越来越清晰,笑盈盈的,那不正是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吗!大栓!她叫出声来。自己也就醒了。她回味着梦里的那一幕,真的不想就那么醒了,真想一直做下去,和大栓多在一起一会儿。她回味着梦中情形,大栓灰头灰脸的,身上都沾满了泥巴,像是刚从烈火硝烟的战场上下来。她睡意全无了,大栓现在哪里干什么呢?
就这样捱到了天黑,草草吃了点战士送来的饭菜,感觉心里怪怪的。给大栓打几次电话也没有打通。
晚上,中队长把大栓娘俩接上车,在陌生城市穿越一个个街巷,又转过一道道弯,终于在一个地方停下了。惠嫂抱着孩子跟在中队长后面,谁也没有说话,惠嫂心里砰砰地直跳。这是一家医院,洁白的墙壁,空气中弥漫着药水味。
在一间病房里,大栓头缠着纱布,胳膊吊着绷带,头上吊瓶滴答答。见她们来了,大栓想直起身,却哎吆一声躺下了。中队长告诉她,在那次抗洪救灾的战斗中,官兵们正在淌水转移群众,山脚峭壁处一个猛浪卷着一块大石头突然打来,当时一位老大爷没有觉察到,张指导员迅猛冲上前把他拉出来,自己却被砸中了。还好,抢救的及时,命保住了,只是一条胳膊断了。说着,中队长抹着眼泪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他们一家三口了。静得连吊瓶的滴答声似乎都分明听得清楚。
张大栓笑笑,说,好几年不见了,想不到会是在这样的地方见你娘儿俩。这样也好,出院我就转业了,以后有空陪你们了。
他慈爱地看着有点局促的孩子,俺爷俩还是头回见呢,都这么高了。
惠嫂赶忙说,孩啊,叫爸爸啊。他不是我爸爸,我爸爸他在电话里。
惠嫂无言地把手机递到大栓手上,抱着儿子走出病房。走到街上,找到一处公用电话亭,拨号,把听筒放在儿子耳朵边上,听,爸爸在里边呢。
孩子脆脆地冲话筒喊了声“爸爸!”这边,惠嫂泪流满面。电话那端,大栓满面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