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达明

作家贾平凹先生的散文《爱的踪迹》于1989年荣获第一届全国散文集奖，颁奖典礼在无锡举行。贾平凹在领奖后的研讨会上作了重点发言，他说了很大一段有见解的话：“散文应表现自我。最重要的是自己的感情、感受、感觉。要情文并茂，第一是情，其次是文。要朴素、自然，有摆脱束缚的自由心态。要有情趣、意境、节奏。要超越激愤，达到幽默。散文既是散文，又有小说的情节，读者范围就广了。比如三毛，她在全国读者这么多，这和她的散文有情节，既俗又雅有关。散文既要洒脱，又要入俗。大俗就是大雅。我爱读三毛的散文，被她的《撒哈拉的故事》《哭泣的骆驼》所征服。我从三毛的作品中借鉴到许多东西……”与会者对贾平凹不一般的见解给予了高度赞誉，尤其是他对三毛散文作品的评价，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可。

其间，编辑家张守仁先生陪同贾平凹荡舟于美丽的太湖之上，闲谈中张守仁对贾平凹说：“你在散文研讨会提到了三毛，真巧，我看到报纸上的消息说，这几天三毛正在她的原籍浙江舟山市定海小沙镇陈家村祭祖。离开故土时，三毛带走了家乡一抔土、一瓶水、一只花篮。她在告别家乡之前告诉她的亲人们，‘我在台湾长大，又到国外生活了二十三年，从没有像今天如此爱恋中国这片土地，这种民族感情是没有办法从我心中拿走的。’三毛作词的《橄榄树》里写道‘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无论漂泊、流浪到何方，三毛的乡愁、她的家国情怀，总像醇酒那样浓酽。”

贾平凹也深有同感：“三毛是个敢爱敢恨的人，她对自己的祖国、对故乡浓浓的情感和爱意，在她的作品里表现得淋漓尽致。毫无疑问，三毛是一个强烈的爱国主义者。”

无锡会议结束后一年半的1990年10月，陕西人民广播电台记者孙聪在杭州花家山宾馆巧遇三毛。三毛告诉他：“我特别喜欢读西安贾平凹的书。平凹的书太有意思了，他用词很怪，可很有味。每次看完我都要流泪，眼睛都看不清了。他写的商州人很好。他很深沉，我崇拜他。他是中国当代最好的作家。明年或后年，我要以私人名义去西安，让平凹给我借一辆旧自行车，陪我到商州走走。我希望平凹给我寄几本新书来，我一定将书款邮去。”并托孙聪送贾平凹一张名片，上写：“平凹先生，您的忠实读者三毛。”

在得到孙聪的转告后，贾平凹立即给三毛寄去了四本自己的新书，并给她写了一封信：“三毛，您好！盼望您明年来西安。只要您肯冒险、不怕苦、不怕狼，能吃下粗饭，敢不卫生，我们就骑旧车子去一般人不去的地方逛逛，吃地方小吃，看地方戏曲，参加婚丧嫁娶活动，了解基层人事……”

贾平凹的书信是1990年12月16日寄走的，20天之后的1991年1月6日，他看到报纸上的一则消息，说三毛已于1991年1月4日在医院自杀身亡。作为一个爱她的读者，贾平凹无限悲痛，他含泪撰写了《哭三毛》 的悼文：“为什么我们之间相识的缘分只能是在这样一种神秘的境遇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