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忠伟

故人寄茶，草木有心；乡食记闻，明月味道。在清风徐徐的春日清晨或黄昏，捧读周华诚的《不如吃茶看花》这样雅致的小书，感受一段光阴的缓慢旅行，体悟一种生活的逆流而上，在如此的清简与闲寂里，喝茶、听风、望月、看书、写字，享受人生，感悟生活的美好，这样的日常生活，就是读书人最向往的生活。

本书分为四辑，为“闲吃茶”“松子落”“无尽茶”“破溪烟”，从日常吃茶讲去，叙述人们与茶相融相生的生活，诠释日常茶事里的生活美学，茶道、茶人、茶事、茶趣、茶味......构成了诸多灿烂的茶文化，使人想起陆羽的《茶经》，质朴而邈远。

读书人周华诚就在这样的日常茶事里，吃茶看花，品味人生，慢过生活。

在我看来，这样的生活是日常的，也是世俗的；是简单的，也是精致的；是感性的，也是理智的，寄寓着广大读书人的理想和愿景。有时候，无用之用，才是大道。周作人在《北京的茶食》里说：“我们于日用必需的东西以外，必须还有一点无用的游戏与享乐，生活才觉得有意思。我们看夕阳、看秋河、看花、听雨、闻香，喝不求解渴的酒，吃不求饱的点心，都是生活上必要的——虽然是无用的装点，而且是愈精炼愈好。”

我想，无论生活有怎样的艰辛和逼仄，人世有怎样的浮华和无奈，但对一个喜欢书、喜欢写写画画的读书人而言，一定要首先做一个懂生活、爱生活的人。周华诚就是这样的人。面对疫情带来的病痛和麻烦，他不慌不忙，从容不迫，去酒店自我隔离，在隔离期，也是吃茶、看书、做事，不给家人和他人添乱。他从茶事里发现了日常可能发现不了的茶之道，在《葛根是个好东西》里，他说：每天吃一枚鲜橙，有利于润肺止咳；在茶里加入葛根粉，有利于消炎止咳。这样的“无用之用”，完全是意外之喜，是一种茶道，抛却了功名、富贵、浮华，达到自由之境，无心乃生欢喜。闲心即静心，无事且煮茶，日子就有了诗意，也有了远方。

饮茶看花，发呆读书，写写画画，平常的日子不再庸常，烦琐的生活不再枯燥，而有了更多的意义。10年前，周华诚放弃了舒适稳定的媒体工作，辞职专事写作，俯下身子，紧贴大地，打造“父亲的水稻田”项目，邀请生活在城市的人和他一起，走进老家常山的稻田，感受春华秋实，记录农耕生活，体验劳动的快乐、做农民的快乐、收获的快乐。尔后，他不但收获了田里的稻谷，更收获心间的文字。在乡居的日子里，周华诚精心创作了《草木滋味》《一日不作，一日不食》《草木光阴》《陪花再坐一会儿》等作品，成为市场上的畅销书。这也让“父亲的水稻田”获得了更多关注，人民日报、新华社、中央电视台、浙江日报、衢州日报等多家媒体进行了相关报道。周华诚把稻米与书一起寄给参与者，如今这一模式在不少地方被复制，成为振兴乡村的一种活动方式。

对于喝茶品茗，实实在在是以诗心换得几许闲心，以闲心看世事人生，也就多了另外的景致。

也还是周作人，在《喝茶》一文中，描绘了喝茶之妙境：“喝茶当于瓦屋纸窗之下，清泉绿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同二三人共饮，得半日之闲，可抵十年尘梦。喝茶之后，再去继续修各人的胜业，无论为名为利，都无不可，但偶然的片刻优游乃正亦断不可少。”仔细想想，果真如此。现代社会，生活繁忙而急促，人人都奔着名利而来，奔着名利而去。倘能在浮生半日闲里，真正去思索“我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的“天问”，无疑是有益于世道人心的。

如此，在日常的吃茶看花里发现美，书写美，这样的生活，于我们文字爱好者倒是很相适宜，也是我想起明代诗人屠隆所描述过的那种美好：“临池独照，喜看鱼子跳波；绕径闲行，忽见兰芽出土。亦小有致，时复欣然。”或许，日常生活的美好正是由这样一些小有致、小欣然串联而成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