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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3月02日

诗峰

夜宿大米界的 小木屋(外二首)

□刘年

看多了星星,人就高傲起来

七八颗流星,一个愿望也不许

放它们白白地落进了鹤峰县

此时,我不羡慕任何人

我不羡慕任何事

我在山巅,守着一家珠宝店

长潭村小调

长潭村只有一个杂货店,却有四对码头,十七对白鹭

长潭村的白鹭胆子很大,近到一百米,也不飞

萎缩萎靡,像一团团用过的卫生纸

近到八十米,起飞了。飞在河湾的样子真优雅

刚刚落下的夜幕,又被它们拉开了一些

白鹭飞过了山冈,我并没有离开

相信它们的回来,胜过相信自己的未来

果然,半小时就飞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只白胖的月亮

从永顺到张家界

从永顺到张家界

有86公里

深夜骑摩托往返

每一道弯都背得

永顺的我叫刘代福

擅长微笑,人畜无害

张家界的我叫刘年

独自痴狂,独自承受

从刘代福到刘年

也是86公里

进了1501宿舍

我会脱下笑容

脱掉大衣和皮鞋

像一柄管制刀具

去掉了牛皮刀鞘

这时候的我

尖刻、生硬、薄凉

擅长离别、断舍

挑破和深入

有一次,刘代福

闯进来,结结实实地

扇了刘年一巴掌

然后,摔门走了

初春的风(外二首)

□梦天岚

还有点凉,或冷,

不要怀疑它。

它只是试探性地抚摸,

你的额头并没有发烫。

新阳把绯红的油漆刷在墙上,

摸上去也有点凉,或冷,

尽管它的心烫得不行。

初春的风啊,就让它吹,

轻轻柔柔的,吹着吹着就暖和了。

鸽群

鸽群在院落的上空飞翔。

对于新的一天,它们如此熟悉。

它们有时在檐顶上停留,

咕咕地叫上一阵,又接着飞,

如同起伏的波浪。

没有一只鸽子掉下来,

在飞翔的时候,它们目光坚定,

保持一样的缄默。

好在晨光如此完整,

没有被钟声敲碎。

祝福

又一个新春已来——

湿漉漉的,残雪犹存。

祝福它吧,以朝阳的名义。

给仰望中的云朵披挂黄袍,

给大地,铺上绿毯。

祝福走在路上的每一个人,

让他们跟你一样,

看轻已然发生的厄运,

面带笑容,对万物心存感激。

祝福它吧,以阴天或雨天的名义,

祝福这个世界消除旧恨,不添新仇。

祝福单纯和天真,

仍然在人性的泥淖开满鲜花。

送别(外二首)

□袁碧蓉

午餐后,像往常一样到对面公园散步

途中,下起太阳雨

一只身披教士服的黑鹂

正在路边觅食

它并不介意我尾随其后

后来它还是警觉地起飞了

翅膀粘上胶水

雨越来越大

我走向湖边的红砖小路

在一棵构树前,我停住了

雨水从心形叶茎上流淌成河

身心畅快啊

和雨水打在叶片一样

雨中,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我呆愣了很久

原来每一场雨水都是一个人的泪水

每次遇见的生灵或许都是亲人

她在向你道别

作最后的道别

值班

桌椅,电脑,文件柜

保持巨大沉默

文件还在盒中昏睡

女贞用潮水般香气,试图唤醒它们

坐在桌前,细察阳光

看它经过多长时间在花圃移动

似曾相识的场景

呈现几年前执求的事物

我长长地,望向

窗外闪着金色的无边阳光

我很满足此刻宁静简单的幸福

和自己聊天

一只长尾山雀

在挂满青果的杨梅树中

也和自己聊着天

碎花裙

喜欢背双肩包

也越来越喜欢穿碎花裙了

今天穿的碎花裙

是路边野豌豆花的样子

依然站在

湘府路口地铁站第二节车厢处

两分钟后

车厢缓缓停靠,车门缓缓打开

像一艘船在靠岸

小时候,也穿碎花裙

在澧水麻萝渡口,等船上学,等船回家

花儿与少年(外一首)

□蒋茜

在库尔勒九月的深夜

香梨们还在陪我们喝酒

来自桃花渡的少年

手捧洁白的哈达

与我们一一拥抱

所有人跳起醉醺醺的舞蹈

此刻, 我们是散落于天山的花儿与少年

将内心的荒漠都变成了绿洲

去看胡杨的路上

去看胡杨的路上

谢峰吹起了口琴

陈国权一刻不停举着摄像机

张三里在悄悄写诗

车窗外是奔流不息的塔里木河

和从塔克拉玛干沙漠吹来的热浪

在这个离重庆三千多公里的地方

来自川渝大地的他们

让我比任何一刻都更接近故乡

天门山(一)

□唐汇举

天门山,轻身如燕

长长的索道拖着凡尘的生死

翼装飞行的人模仿鹰的姿势

叼食下沉的落日

鸟声在林子里看守自己的家园

穿过天门洞,体验今生与往昔

石级,一步一步抬高自己

以一种固定的姿势迎接日出日落

风告诉你

最佳的方式是从始点把自己找回

从飞翔的翅膀上

阅读天空的高远

下山,身如羽毛

比秋天的枫叶轻缓

穿过季节的经脉去看一朵菊花的绽放

乌鸦的背影上是空阔的蓝天

与暮色爱恋

那是一场奇缘

远处,一列火车泅渡在天门山谷

飘浮的云烟

春天的雷声

也无法回到山顶

天门山(二)

天门山

躲在目光所至的群峰上

峰顶,绿树,天门洞

美在哪里?

语言像一地斑驳的投影

总是糊涂

每一次寒流降临,白发丛生

一如水的颜色

鸽子花以一种固有的方式,迎接和平

长在碧空里,余晖里行走的云

天门寺,香火旺盛

时间的壁画,灰墙碧瓦,厚重的禅音

残碑里有远行的渔火

澧水的波光

沐浴山风的快意

鹰的眼睛

紧盯着飞行的侠客

快意恩仇的一跃

叼起落下的黄昏

“阿”妹(组诗)

□赵斯华

剃“胎头”

往往到了第一百天的时候

是土家族里兴盛剃胎发的日子

足月新生儿,被带到手艺精通的剃头匠面前

祖祖递上一个吉利数字的红包

剃发刀开始旋转

啼哭声,电机声

开始交杂,从子宫里带出

在喧嚣里开始,滑落

烦扰妈妈数日的时差

也开始走向,舒畅

抓“周”

祖祖“砍”足后

爸爸摆上一个大大的簸箕

沿着簸箕边铺上一片圆圆的红布

里面,放上毛笔、人民币、计算机、包子、书等等干净的物件

看好吉时,掐着分秒

把摆满什物的簸箕搬至空阔的塔子

妈妈抱来宝宝

放进盛满希望的簸箕里

在大人的欢呼声里,抓“周”完成

“天”眼

每个孩子,十二岁,是关闭“天”眼的时候

之后,像是瞬间长大

不再害怕孤独

也敢走在黑漆漆的路上

上下学,书本上的知识也似乎开始多了起来

跨越天真,去知晓不一样的感受

农历七月(外二首)

□黄晶晶

残酷啊!秋风、秋雨

七月的魂灵

他们说你是白色的,红色的,黑色的

像古戏服在路口燃烧

哭庙的人如今在哭乡村,老旧了

有些老旧了

话语旧了,村庄旧了。死去是寂静的

我在黄表纸上写祖辈的名字

黄门周氏、“永”字辈

燃烧我们坠入的话语,用枯树枝按压飞絮

谁认识那个给我姑姑脸庞的女人?

谁死在戊辰年的哭声震天?

月季死了两棵,江南的草尚是绿的

秋风、秋雨静悄悄的

金都汇

踢墙角,像鸟张开翅膀飞,摸光滑的石壁

惊讶于它这般无声地承受了苦痛

小说里,废墟在长高、崛起,触碰到了天际

搬走的老人们虚晃一枪,又回来了

他们在午夜时分叨叨絮絮

地板铁锈味儿太重,他们就双脚离地

你见过天使飞吗?

不要看大肚腩的金色浮雕,暴起的青筋

看妄念作祟,站立的尸体

总会新生的,墙壁长疮,土地结痂

声音不该再回想起

残酷啊!古希腊静穆之美

树墩子

头颅之下,地球之上

生菌子的树墩子,腐烂在似曾摇曳的春风里

他们似曾摇曳过

搬两百斤的石头去修水库,搬木块去筑铁路

啃食泥土像一棵怕长不高的树

种子随风散了

扎根他处甚好,淮北的枳如今转性了

与他们何干,迟早会长出菌子

像长橘子一样

骨头会钻出虫子一样

如果面目不曾向着北方

一棵朽木大可以躺着,歪着,屈下脊背

时间容不得面目的具体轮廓

菌子那么苍白

岳麓山站台(外二首)

□胡既明

接近夜晚的岳麓山,比往日更多了几分

清远。驶过末班车的站台,灯逐渐

丰盈起来,但隐藏的情绪学会独自撑伞

等在站口。想学会一种召唤术

来招手装载童年的列车,我们开始

重温磁音震躁的大部头电视机

听蝉鸣在午后的收割机中将童年拦腰折断

鸟巢被自然收回,家养的野雏鸟

飞到了图册里。在池塘深处,新产出的蛙卵

寻觅着下一轮抚摸,会有更遥远的人

听取痛楚一片。这是注定会低沉下去的日子

某天有人来开门,照见一池灰荷花

但他不会知道为什么。岳麓山也不会知道。

旧琴房

别在旧琴房里接水,别去观测九大行星的运行

你的青春被遗落在钢琴上。

洗净一点,抹掉影子,明天我来递信

把最后的夏天漆进去。

门槛前,杂草老得仿佛驻足了一个世纪。

听力磁带机破损后的线条一直缠到现在

屋后的那枚弹珠,棱形世界里

剪开一百零八个音键。

走在终于平息下去的日落里,海边栏杆

灿烂得像某种仪式。我们寻走一代人的生命

河边一则

走在细雨与小巷子的怀抱里

天色正在晚下去,一道残柳也正挥舞,青色的

手臂。我们。风。告别曲。有种悲剧般

不存在什么缘由,电影结束时已至夜深

十七八岁的少女。把自己的民族丢进

洗衣机里,然后维修,然后许身夏天

在日落下我总想哭点什么。哭出来才好

明明又是阴天。你送的向日葵对着南方

废弃厂房中的噪点,常常令我怀疑白鹤的真实性

把落日丢入水中。中年人拍拍我的肩膀。

迹(外二首)

□叶鸿

此处已多年无雨,谁人手中逝去砂石

仙人掌不再问人姓名,汁水无辜的死去

在身上插满银针,褪了毒,泛起黑色和彩虹

随你剥离出的一点皮肉,书写金刚经

后苦渡一艘船,从窗口滑翔过沙丘

大雨滂沱之时,轻舟已过万重山

风丘

一若窗外浅黄色滤镜,玻璃上不加以附着

拓印透明的块茎生长,肆意,长袍加身

多出改变扦插顺序的枝条,阳光

迷了眼,水雾消散在风里,三百米开外

小型的龙卷风在谁身上肆虐,磨蹭一块板子

实木的背侧,你看到它镶满玉石

点起三炷香,一块更加结实的沙砾

沙舟

用木板拼凑起来的步幅和船只

摆弄胸口的紫罗兰,盛大开始于沙砾

无辜的流水飞升,是一种更滑坡的态势

血崩紧随其后,也采用梅花之形状

风气锁住百十年书页,然后覆灭往昔

频繁去捧起哭声,江岸上,放歌

夏天再多几伏,纵身向杨柳,依靠马蹄报捷

浅草飞起来,一步步,吹散祠里前人

华章组诗

□涂池

星火纪

当我站在这里辨认红色

痕迹明显。我坚持为你去战斗

为你发现,这天地如此安静?

我们曾经如此决绝的忍耐过风雨

在时间的起源和结束间惊呼

又期待太阳的升起。

曾经困顿,潜伏在草地和雪山

猛然惊觉——现在这是出发的方向

在双肩上覆压的风雨

我听到时间里红星的巍峨

我必须要通过充满硝烟的战壕

曾经有无线的恐惧和疑虑

仍旧需要迎向风雨,知道昨日的怜悯

今日才必须整装待发

当我回到故乡,拥有肥沃和高粱的故乡

温柔的河流。下一代的火燃烧

黎明放出宏伟的牧歌

百年纪

现在是安和的年代,红旗飘扬

高高的国家图腾

我熟练地预见无数国人的梦交织

不再畏惧寒冷,不停地拓荒沉寂

我们猜测时间中会重建烧毁的村庄

会重建家园

遗传在祖先中自豪的宿命

要溅起一道虹,在祖国的长河里水花巨大

我们在族群中壮大,高昂起头颅

生命高昂地壮丽

百年之间,伟大的意志

在艰难的、困苦的时刻坚持

通过超越生死的次序,在百年之后归来

染草籽录(外一首)

□窟珏

——在青海,和群山

“青海是一头草地中打滚的犊牛。”

门框里的山已经不再是山了

现在他们平平无奇,成为我们依偎在

落日前的惆怅,和自缚的工具

可是我们不知疲倦的狂飙

掠过野麦子,在群山中捶打日头的地基

星夜,我们夜袭一切水土,划分领地

排挤软糯的情诗

青海湖从未搬迁户籍,我们总是与她别离

又在柏油路上遇见,探出身去

眼前仍是大开发,下乡时折断的枝骨

紧贴手指流下翠香的血液

受命为子嗣,捧起后世的草籽

你推我碾过石化的草皮,翻身诵读

狂风,祁连山脉和藏民居,绕湖三载

在茎块腐烂的黄色中打包叶子

直至雷雨冲杀一切,亘长的水痧中

灌木丛中忽远忽近的翻搅声定格城市

某位诗人在山顶上划破的寂静中

牛犊沉重着喘息踱步

染上葱绿,成为我们执拗的蛹症

矮丘

就以山峰而睡去,带上缠乱的人际

翻身成为车窗外侧躺的弧度

和远处线条交融中,突兀的棱角

睡去,梦往公摊外飘渺的蓬莱

就去穷游,裹上山坡的草木

脖颈间,我们系上硌人的死结

贴地飞行,临近窒息的刻度上

你在第二象限划出生活的伤疤

栽种枣树,嫁娶酬金中囫囵的那部分

就无需遮掩,生疮的山口

堵塞在道道刺青上的是日子的蛀虫

就去呕吐不满,天空的柱子上

雕满肚腰突兀的绊脚石

就去倒下一一山人儿,醉倒在

蜜罐溢出的路上,侧躺在大地

让所有人类伴着你连绵起伏

而峦群不再庇佑我们,佝偻着咳嗽

我们跨上山头,成为一个个迟缓的矮丘

落水天(外一首)

□陈羲

听风灌满楼房,天空青瘦

云瓦上响动一万匹马的顿踏

你醉倒的心搏动水银,隐痛

如纱窗上挣扎的断翅飞蚁

猫在屋廊躲雨,毛发潮湿而多曲

迷失所有苍白色的梦和

霓虹招牌淌下的玫瑰色水珠

她新染的指甲泛着夜的萤火

比划一只影鸽的支离翅羽

你还记得吗?旧日的水光

在她的瞳孔闪烁:平静

而多鳞的河像涌动的大鱼

要逆流而上。雨后

纸薄的月亮透光,照你

无所事事的白发新长

止步在她刚出去的门口:

一只蝴蝶从易拉罐里飞出

正载着灯光,穿过玻璃窗

去往另一个没有伞的宇宙

孤光

在一片冷光里,锤打

我们锤打。一小块咖啡的方糖

还有电灯,无需炉火

铁轨脱驳于城市四郊的混凝土墙

立一柱孤寂的白色路灯吧,你说

我以微笑的坚硬回应你

千万万冰山

一颗小小的心脏被安在时钟上

请看:沉重的指针,表盘弯曲

几近断裂,拉扯

所有星体的运动,太阳的坠落是可见的——

半截青色朽砖

你愿意猜一猜所谓质量的含义吗?

于无穷尽头的时间,孩子们手牵手

奔跑进白苍苍的芦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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