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舟

每每心烦意乱时，我总要拿出明朝还初道人洪应明编著的《菜根谭》读一读，它与《围炉夜话》《小窗幽记》并称为“三大处世奇书”，最能愈心纾情。我尤爱《菜根谭》，因“菜根”里蕴藏着一丝丝“苦意”，叫人嚼读完又馀味回甘，很是解压。譬如眼下，一面是年节里的团圆忙碌，一面又是疲于应付的芜杂人情，叫人煎着心，怎也不痛快。到夜深人静，我独处书房，细细品着书中琢磨了几番的道理，才如茶落盏中般平和下来。

“谭”即“谈”，是谈话集的意思。洪应明取“菜根”为谈话集的名字很有深意，源自宋儒汪革的名句：“人就咬得菜根，则百事可成”。对“菜根”的解释，洪氏好友于孔兼说：“固自清苦历练中来，亦自栽培灌溉里得，其颠顿风波、备尝险阻可想矣。”这是说菜根作为菜之根基，得经风吹雨打，得吃得了苦，得有韧劲、耐劲儿，才能让根扎得深、长得茁壮，才能拥有岑蔚的春天。洪应明这是拿“菜根”暗喻人之根本呢，人亦如是，当向下用力扎根，方能向上得遇春暖花开。

《菜根谭》全书共568则，均为韵律和谐、对仗齐整的短句，谈论的主题涵盖了修身、交往、评议、怡情等处世之道，句短却意深，言浅却理深，最适宜案头累月地闲读，什么时候捧起它，都能在其间的句行中有所思悟。我读这书是最耗功夫的，配着一壶茶，一盘果，便能纹丝不动地读上大半个下午，有时甚至只翻过一两个句子，而后瞧着窗外路过的花或鸟反复思索，再将所思记录在本子上，又被我衍生出更深层次的人生况味。

这几日，我反复刍读句子的是：“暗昧处见光明世界，此心即白日青天。”许是年节里的烟花爆竹所致，我的眼前总浮现出烟花一瞬匿于黑夜的场景，莫名哀戚。恰翻到这句话，我才顿悟：烟花虽璀璨一时，却为黑夜增添许多留白，是可期可待的希望，是旭阳东升前的黎明，是经过风雨后的功成名就，正如村上春树所说：“苦难是花开的伏笔，冬天总要为春天作序”，熬过黑夜便得光明，这才是澄明旷达的处世之道。

我想，余生是离不开《菜根谭》的了，因人生之途总多风雨，需此“菜根”增长精神。我也愿做菜根，不断积累丰盈自己，持续砥砺躬耕，便年年得见灿烂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