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家胜

一

时序流迁，季节在召唤。

大寒刚至，我便提前翻开这一页日历：立春。

春天已经整装待发，站在季节的门槛上了！

这温暖的消息，是红梅绽放的吗？

这诗意的字眼，是飞雪的礼赞吗？

呵，江南刚刚落下第一场雪呢，你却已经悄悄迈开了脚步。

呵，我守候的春天就要来临。

呵，我期待的春天就要来临。

我站在季节的门口等你，等待你的重逢与握手。

二

昨天，女儿出嫁了，溢满喜庆的婚车载走了我长长的目光。目光尽头，是一个灿烂如花的春天。

当一浪一浪滚滚而来的岁月碾过额头，当冬去的一缕炊烟爬上灰色的屋檐，当系着大红绸子的唢呐隆重了这个苍白的日子，春天已经发出了热情的邀请——向幸福出发吧！

向幸福出发。呢喃的风儿轻轻告诉我。

向幸福出发。那一抹飘逝的红纱嫣然成一朵远方的微笑。

三

没有阳光，心也会长霉。

春雨拉开了晶亮的门帘，你从我的视线里淡远，模糊成断垣上那一片迎春。此时，我的思绪独自在空濛的旷野里徘徊。此时，无论我怎样沉静，都无法收拢四下涣散的心绪。灵魂被抽去，笃定是一片飘落在沼泽里的枯叶，抑或是一片随风凌乱的羽毛。浮云苍老，风雨淡泊了重逢与告别，日子填平了所有的坑坑洼洼。美丽已成昨天青涩的故事，记忆在脸上长出了密密麻麻的老年斑。

逝水无息，韶华远去。曾经的一切，犹如草叶上的露珠，终将在晨光中消弥。

我在澧水左岸等待。河雾散尽，那一叶扁舟却不在水面荡漾。此时，我已须发皆白，泪痕满面。

四

春天是冬天连载的梦。

走近枯草铺地的山坡，我看见了草芽拱出的新绿，那是春天即将发出的邮件。我的脚印，盖上了重重的邮戳。

走在故乡蜿蜒的河堤上，我看见了摇曳的柳丝，那是春天舞动的彩绸。春风中，我用音符，吹响童年的柳笛。

呵，你的脚步近了，我的歌声远了；你的身影近了，我的笑声远了。

彼岸花开放了，我来撷一束献给你，不是为了虚假的掩饰，而是我奉献的一片真诚。

五

我在雨打芭蕉的叶片下伫立。

淅淅沥沥的春雨朦胧了我的眼睛，缥缥渺渺的幻想萦绕着我的思绪。

我的眼前，一柄红雨伞消逝在黄灿灿的油菜花里。

呵，岁月冰封的土地，你雪亮的犁铧还能翻垦吗？

呵，胚胎枯萎的种子，你温煦的滋润还能发芽吗？

春风呢喃，你穿越我生命的峡谷，枯树发芽，鲜花绽开。

春雨淅沥，你滋养我冻裂的心田，叶芽萌动，时光葳蕤。

呵，你是我丰腴土地上的农夫，注定耕耘，注定播种，注定收获。

六

树叶绿了，百花开了，鸟语亮了，春天如期而至。

仿佛经历了一次遥远的旅行，曾经的疲惫，曾经的忧伤，曾经的虚妄，都在这一刻苏醒了。

小草告诉我，它要开一朵最美的花。

禾苗告诉我，它要结一穗金黄的谷。

蜜蜂告诉我，它要酿一巢最甜的蜜。

蝴蝶告诉我，它要跳一曲欢快的舞。

鸟儿告诉我，它要唱一支动听的歌。

你告诉我，你要喝一次酣畅的酒……

我告诉自己，出发吧，在这个春风呢喃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