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恩
上了年纪的老木屋里,油锅正响,喷香扑鼻。笔者鼻子灵,一闻就知道,这准是外婆在炸酥肉。疯玩了太久,肚子空空的,便先溜到灶房里去。一见熟悉的淀粉浆、瘦肉、花椒,还有大铁锅里的宽油,笔者就欢呼雀跃,“外婆,今天又有炸酥肉吃!”外婆用手揩揩蓝布围裙,笑着说,“你真是个好吃狗儿!先把这点儿端过去吧!”
这是十多年前,笔者在外婆家普通的生活。就这样,外婆做的酥肉,把乡愁迸成满地的向日葵,满天的太阳,风吹时,不住地在心里摇晃。
如今,木屋被定为危房,巷子的街坊邻居全都搬了家。人去楼空,大家渐渐少了联系。只有外婆,每年秋冬,一定会记得要亲自炸笔者最爱吃的酥肉。
外婆做的,是湖南、巴蜀地区的家常酥肉。肥瘦肉切条,加料酒、胡椒粉、姜末少许,盐适量,料酒一小勺,调味腌制。大锅烧热,干炒花椒,待外壳酥脆,花椒爆香,便起锅捣碎。再备酥肉糊。半碗淀粉,打入鸡蛋。蛋黄咕噜咕噜地滚进淀粉里,可爱极了。接着加盐、花椒碎末,以清水搅匀。随后宽油烧热,调为大火,炸至表面金黄,即可捞出,盛于竹编筲箕中。
夹一块,入口极脆,嚼之有声。小咬一口,或磕着姜末,醒胃开脾;或破了花椒,淡咸微麻。再咬深一些,只觉嫩滑爽口,口感劲道。
肉肥而不腻,瘦而不柴,色如鹅黄,香醇味美,实在别有风味。外公爱拿它和盐焗花生米下酒,笔者爱和外婆出去玩儿时带着它作小食吃。
贾平凹说:“人的胃是有记忆功能的。”它的味道就像一条无尽的绳,一头绑着千里之外的异地,另一头则永远牵着记忆深处的故乡。有人说,乡愁,是为了理想出去,为了念想归来。待归鸦背日,倦鸟投林,再吃到一口故乡的美食时,这条心中之绳结方被解开。而那块勾着味蕾的酥肉,也卸下了乡愁的担子,和家人一起,微笑着,看游子狼吞虎咽,泪下如流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