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跃
三十年前我上过一次庐山,当时的感觉只觉得大气和庄严,没有其他,但昨天忽然又想起了庐山来。晚睡正酣时,不知道怎么也梦起了我老家的东洋冲。
东洋冲是慈利的一个小山村,冲里的后溪全长二十来公里,水量随季节变大变小。水小的时候连严格意义上的溪都叫得有些勉强。后溪就这样无声无息,没有特色没有个性地穿行在东洋冲里,养着沿岸成千上万亩农田。到杨柳铺我老家山脚下时,后溪像是得了某种神力,水大起来,水面变得宽了起来,更多了些咆哮,一头从那边扎向山根,又横冲向这边的山脚下,徘徊成一个“之”字,再笔直流过任家坪,奔向芭茅溪,在莫家码头汇入澧水河。我家山脚下以前叫唐家拐,后溪拐弯处溪里有几个很深的潭。
梦里,后溪的唐家拐和现实截然不同,美些,有灵气些。不是溪潭里的螃蟹鱼虾,是站在溪岸河滩上,从骨子里,从灵魂深处觉得有一种自然的妩媚和安详,因此觉出了美。河滩上有几棵合抱大的柳树,树上有几只以捕鱼为生的鸟正在筑巢。枝上杈上,大大小小的巢并不少,树下的鸟粪脏了卵石,河水正在冲洗着。大片的芭茅,为松鼠提供着幽深的保护。
两岸养鸡的农户怕狐狸,把鸡照看得比儿子还重,睡觉时都把鸡笼搬到床头照看。后来,兴修水利时,将“之”字弯取直,但不知什么原因,溪水不听人摆布,直是直了,但几年后水流的弯形依然不改。这处就如在“之”字中加了一竖,远望貌似“中”字的狂草,也因此有了几处岛。并生出一处四五米高的瀑布,瀑布冲击的深潭比原来拐弯处的潭还深。还不到夏天的时候,我们就开始开心地跑去冲瀑布。瀑布正中处是一条被水冲成的漕,漕里泥土冲走了,石头留住了,好几次我们冲下时,都险些被漕里丛生的石头撞到。担心孩子受伤,家长们便开始严管。潭水的另一个好处,是潭里的鱼、虾、蟹多得能用箩筐挑。
溪和潭都曾给我的童年带来无限乐趣,深入我的记忆。梦里的后溪唐家拐,分明听导游介绍是贵阳花溪。一九九七年时,我到过花溪,由贵州大学安排的一名龙姓本家小妹当向导。花溪的芙蓉洲、放鸽桥、小岛、溪流、树丛,和我家门口的唐家拐神似。花溪建有公园,巴金曾带着新婚妻萧珊在花溪招待所住了三天,写出小说《憩园》,名噪西南,声振外界,引游人如织年超百万,招待所亦改称憩园宾馆。憩园宾馆不大,总共五套房。
那次龙小妹也带我去过憩园。但不曾住下来。
梦完醒来,陡感造化无常,如今的花溪公园,依然美如天成。如今的老家东洋冲,也依然美如天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