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统一刊号:CN43-0020张家界日报社出版新闻热线:0744-8380702广告热线:0744-8380701






2023年11月14日

芋头三趣

——读三则史料有感

杨万淮

明人张岱有《夜航船》一书,在其卷八“文学部”讲了一件事。我抄录如下。

张九龄一日送芋于萧炅,书称“蹲鸱”。萧答云:“惠芋拜嘉,惟蹲鸱未至,然寒家多怪,亦不愿见此恶鸟也。”九龄以视座客,无不大笑。

张九龄是唐玄宗时的进士,很有学问,曾任右拾遗,迁左补阙。当时吏部考试选拔人才,常由他和赵冬曦评定等第,时称“平允”,开元二十四年担任唐玄宗的“尚书右丞相”。

张九龄与李林甫政见多有不合,因此,对李林甫提拔起来的萧炅多有不满。有一次,张九龄写了一封信并且跟他送去“芋头”,但他讲的不是“芋头”而是“蹲鸱”,既是友好,也有“戏谑”的意味。萧炅给张九龄回信了,张九龄把萧炅的回信拿出来让朝中大臣们看,大臣们“无不大笑”。

蜀地卓氏是当地首富,他们本是赵人,秦灭赵以后,强制移民,人们大多都想移到近地葭萌(今四川广元),唯独卓氏说:“此地狭薄。吾闻汶山之下,沃野,下有蹲鸱,至死不饥。民工于市,易贾。”蹲鸱,注家都认为是芋头,比如张守节:“蹲鸱,芋也。”鸱,是鹰鹞之类的鸟。把芋头说成蹲鸱,是说芋头很像蹲着的鸱鸟。卓氏话的意思是,葭萌地方狭窄贫瘠,听说汶山(今岷山)下面,是肥沃的原野,且地上长着大的芋头,可以用它充饥,不至于饿死。

萧炅回张九龄信的意思是,您送的芋头我已经收到了,只是那个“蹲鸱”还没收到。我们家里虽然贫寒,还是见到过不少怪东西的,也不愿见到这种恶鸟。惠,是敬词,没什么意义。拜嘉,即拜谢嘉惠,客气话。“座客”大笑,是笑萧炅学识短浅,不知道“蹲鸱”就是芋头。

西晋文学家左思写有著名的《蜀都赋》,蜀都的东边是岷山,山下岷江奔流……荒野之中草木茂盛,到处是一种叫“交让”的大树,下面生长着无数大芋。可见,那时蜀地人把芋头叫做“蹲鸱”。

北齐有个叫颜之推的人写了一本书《颜氏家训》,其中讲到教育孩子的重要性,他从反面举了几个例子,其中有一个例子,我抄录如下。

江南有一权贵,读误本《蜀都赋》注,解“蹲鸱,芋也”,乃为“羊”字;人馈羊肉,答书云:“损惠蹲鸱。”举朝惊骇,不解事义。

这段文字的意思是,江南有个“权贵”,读“误本”《蜀都赋》的注解,“蹲鸱”本来是“芋”的意思,但是注解把“芋”字刻印成“羊”字了。某次有人给他送了些羊肉,他写回信回答说:“谢谢您赠送蹲鸱。”当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满朝惊骇,说他不知道蹲鸱的典故意义。“损”是对别人赠物的敬词,意谓损及对方而劳惠赠。“权贵”就有权有、有地位的官员,因为不懂芋头的典故而在朝庭之中被人嘲笑,应该是件很尴尬的事。

福建有种名菜叫“太极芋泥”,是以槟榔、芋头为主,配以豆沙、樱桃、白糖和熟猪油等熬煮烹制而成的泥状名菜。福建人说这是林则徐创制的菜肴。林则徐为什么创制这个菜呢?林则徐时代中国还没有冰激凌,但是英法等国科技比较发达,它们已经有了。据说,有次英国领事馆请林则徐吃饭,桌上上了一道属于冰激凌类的菜肴,看上它蒸气腾腾,林则徐以为它是滚烫的,吃前不断吹气,使它降温。在席的外国人大笑,笑林则徐没见识,笑中国科技落后。为了制服英法领事,林则徐就回请一次。先上了几道热菜,然后上凉拌菜,最后上了一盘“太极芋泥”。芋泥与冰激凌有相似之处,成糊状,色白如奶油,其形似蛋羹,颜色漂亮,造型也很别致,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和冰激凌的区别是它不冒烟,像凉菜,实际上是道热菜。由于芋泥质地细腻,表面没多少气孔,水气排不出去,所以表面不冒烟,但是内部温度非常高,甚至可达百度。英法领事看着美食,急忙拿勺子舀来,送到嘴里,结果烫得哇哇大叫。在场的林则徐和其他中国官员也哈哈大笑,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芋是食物,也是药材,比如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出版的《临床中药辞典》就说芋头能“化痰软坚”,能治“毒蛇咬伤”。

宋朝沈括的《梦溪笔谈》,书中也有芋头的记载。

处士刘易隐居王屋山,尝与斋中见一大蜂罥于蛛网,蛛搏之,为蜂所螫,坠地。俄顷,蛛鼓腹欲裂,徐行入草,蛛啮芋梗微破,以疮就啮处磨之,良久,腹渐消,轻躁如故。自后,人有为蜂所螫者,挼芋梗傅之则愈。

这段文字的意思是,有个叫刘易隐士隐居在王屋山,他在家里曾经看到过一个大蜂闯进了蜘蛛网,蜘蛛与大蜂搏斗而被大蜂螫伤,然后掉到地上。一会儿,蜘蛛就肿得很大像快要炸裂似的。蜘蛛慢慢爬进草丛中,咬破芋梗,然后就用伤处摩擦芋梗,过了很长时间,肿胀之处就慢慢消了。从此以后,有人被蜂蛰伤了,就把芋梗揉烂敷在伤处,慢慢螫伤就好了。从沈括的记载来看,芋梗是可以治疗蜂毒的。

此外,芋的名字也有趣。甲骨文是没有“芋”字的,很可能那时我国没有“芋”这种植物。据说芋产于东南亚,是人们引进来。引进来种植,一看,这东西的块茎竟然有那么大,于是人们感到惊奇。东汉许慎在他的《说文解字》中说:“大叶实根骇人,故谓之芋也。”为什么大得“骇人”就叫“芋”呢?汉代学者徐锴在他的《说文系传》中有个解释,说:“芋,犹吁。吁,惊词。”吁,古代读yū,现在读xū,李白看到蜀道的高险以后发出感叹“噫吁嚱,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原来,芋是由“吁”而来,当人们看到芋头大得骇人时,不由感叹“吁,好大呀”,于是就有“芋”这个名字。

--> 2023-11-14 ——读三则史料有感 1 1 张家界日报 content_74919.html 1 芋头三趣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