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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0月23日

记忆深处的老屋

管淑平

房子是老旧的,瓦片是青黑的,屋顶零散地长着杂草,木质的门窗结满了蛛网……这里位于大山深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地,求医问药与办事,通常得花大半天的时间前往山下的乡镇。

这就是我外公外婆的家。屋子不大,群山环绕,远处是敞亮的农田。这里,尽管有些偏僻,但并不缺乏人间烟火与温暖。

其实,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被父母送去了外婆家。我的童年,因这座低调的老房子有了温暖斑斓的色彩。

外婆家门外,是一片平整的院坝。外婆喜欢在院坝里养一些花草。竹篱下松软的泥土,长满青苔的石阶,都有花草的身影。不论是水仙、兰草,还是银花、连翘,也或者是普通的一株牵牛花,外婆都会把它们养在院坝。这些盛开的花们,引来成群的蝴蝶,氤氲着淡淡的花香。花枝摇曳,花香飘散,虫鸣声声,清亮又悠远。外婆虽然喜欢这些花草,但是从来不会溺爱,因此,这些花草大都会带着一种纯粹的野性,牢牢地将根茎伸入泥土,肆意地生长,擎出一片灿烂的花开。

院坝里,有一个用石头搭成的小桌。这些石头是外公从门前不远的河边背回来的。暖阳普照的上午,外公会坐在石凳上,一边将沸水注入茶杯,一边晒着太阳。此时,茶叶在杯中翩翩起舞,尽情翻滚,蜷缩着的叶子缓缓舒展开。阳光打在茶杯里,投射下一缕缕很有质感的光亮。仿佛每一片茶叶都镶嵌着金边,在沸水之中纷飞,流转,时而向上一路招摇,时而悠然地沉入杯底。随着香味的释放,一杯茶,渐渐泡熟,外公这时端起茶杯,轻呷慢尝细品,一举一动中,无不气定神闲。

因为院坝里有花草,外公索性就在屋子旁喂养了几桶蜜蜂。灰褐色的木桶,上边裹了一件棉衣,这是防止夜晚温差过大,冷着了蜜蜂们。平日里,那些蜜蜂可勤劳了,时进时出,忙得不亦乐乎。很难想象,这小小的身体,竟然能够酝酿出一箱箱甘美的蜂蜜。到了傍晚,那些蜜蜂很自觉地飞回桶里,然后休整生息。这低调勤劳的蜜蜂们,和朴素的农村人一样,有着一种不屈和韧性。

老屋前的河流中,石头布满了河床。这河平时是干旱的,只有光秃秃的石头裸露在河床上。一旦到了夏季,雨水便变得勤勉起来,似乎总也流不完。于是,河也就慢慢地展露了一条河该有的样子。那些雨水,总能想方设法地每次都带走一些泥沙,使得原本草木萦绕的山坡变得有棱有角,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沟沟壑壑。

屋后是一片大山,一条小路从山间穿过,如同一条长龙灵巧地穿梭于崇山峻岭中。路并不好走,随着山势起伏而蜿蜒,蓬松的泥土分散于路上。遇到雨天,路就变得泥泞,光滑难走。我很少去那片山林,有次趁外公外婆不注意,偷偷溜上去过,路狭而幽静,一些高大的杉树、松柏连同一些我不熟识的植物长满了山中。当时的我只顾着看树木,没注意脚下,以至于一不小心从山上滚落到了屋檐沟里,身体上也被划出了一些伤疤。

老屋的西边有一个小菜园。园子用竹篱笆围着。土地没几亩,但出菜却很勤快。竹架子搭在了园里,那些丝瓜藤蔓就顺着竹竿向上爬。绿油油的藤上开着一朵朵小花。园里的青菜、菠菜与油麦菜,生机勃勃,一大片挤在一起,你挨着我,我挨着你。雨后,菜园里满是菜香与泥土的气息。一颗颗雨露在翠绿的菜叶上歇着,如珍珠。薤白、大蒜、生姜等作物都从这片园子里酝酿。洋芋、玉米、红苕等主要粮食作物,外公外婆通常种在河对岸的农田。

老屋的东侧面,有一座偏屋,也是木质结构。屋子两层,高的是阁楼,供堆放柴火。低层,是两间猪圈。每年初,外公便前往乡镇购买猪崽,然后放置猪圈喂养。住在外婆家的那段日子,每天帮外婆割猪草、剁洋芋、煮猪食,成了我最大的趣事。在老屋与偏屋的巷道间,还有一座用竹篾做的鸡舍。清早时,公鸡往往扯着脖子报晓。白天,我们会将鸡舍门打开,那威武的大公鸡就带着几只母鸡和一群小鸡崽,四处溜达。不过,为了防止它们到处乱窜,我们在房子周围都结了篱笆。

晚风中,炊烟从屋顶瓦片的缝隙中逸出,夹杂着熟悉的饭菜香味。我知道,那是外婆在为我们准备可口的饭菜。地道的农家小菜,简朴而温馨。晚饭后,我们会坐在院坝里看月亮和星星,悄悄地和旧的一天作别。

外婆家还有很多东西,我已经记不清了。每每听到大人们讲起我小时候的种种糗事,就仿佛是在听着别人的故事,而并非是发生在我的身上。果然,那部分忘却了的东西,像是一种断层,不论再怎么努力回忆和遐想,似乎也总是难以抵达。而这些没忘掉的记忆,就如同烙印,再也抹不去了。

而今的我,已远离家乡多年,一直在陌生的城市漂泊,像是被故乡放逐的孩子。每每想家的时候,心里总是会出现外公外婆慈祥的面容,还有老屋质朴的模样。

或许,只有当一个人背起行囊远走他乡后,尤其到夜深人静独卧床榻,才能更深层次地体会到何谓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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