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晓燕

夏日傍晚，青绿的水田上飞来两只白鹭，仿佛从云端落下来的一句诗。

白鹭，一身雪白，长颈高脚，喜欢静立。白鹭是一首简单的诗，却又美到无法描述。一位大文豪曾如此刻画它：“那雪白的蓑毛，那全身的流线性结构，那铁色的长喙，那青色的脚。增之一分则嫌长，减之一分则嫌短，素之一忽则嫌白，黛之一忽则嫌黑。”总之，美得那么适宜而精巧。想要近距离欣赏一只白鹭是不容易的，当你试图靠近它时，它已翩然飞去，只留下一片白影，让人徒然痴对。

想起和白鹭最亲近的时刻，是儿时在田埂旁放鹅，成群的白鹭在稻田上空飞舞，白鸟绿海的景象十分壮观。偶尔一两只白鹭停在身边的浅水田中，整片水田立刻成了一幅画框。它们身披蓬松的白羽，迈着细长的腿，在水田里悠然踱步，绅士一般。不经意间，长喙迅速探入水中，似在啄食田螺或昆虫。然后又优雅地抬起头，脖颈的曲线优美到无与伦比。一群白鹅在草地上嘎嘎吵闹，白鹭却旁若无人，神态娴静，似在思考人生。忽而它又展开双翅，冲向天空，轻盈落到河边的灌木丛中。那时，我和地面上蠢笨的白鹅一样，眼神里全是膜拜和神往。

白鹭的存在让乡村充满了诗情画意，它优美的线条，优雅的身姿，纯白的颜色，清高的气质，让人过目不忘，在艺术家的笔下更是风姿绰约。清代画家沈铨的《荷花白鹭图》中，一只白鹭单脚立于荷叶下面，眼神悠远，注视远方。层层的莲叶间红荷绽放，鲜妍明媚，有一种岁月静好的富丽安宁。宋代佚名的《芦鹭图》则用笔轻淡，几只白鹭隐于芦苇荡间，几只从空中飞鸣而下，瑟瑟的芦苇，空灵的白鹭，天然野趣顷刻逸出。无论是“漠漠水田飞白鹭”，还是“一行白鹭上青天”，白鹭与乡野的风物总是那么和谐，那么统一。它停立、散步、低飞，都有一种悠然淡雅的意境美。

白鹭在古代有“雪客、雪衣公子、春锄”之雅称。杜牧的《鹭鸶》一诗描绘了其外形美：“雪衣雪发青玉嘴，群捕鱼儿溪影中。惊飞远映碧山去，一树梨花落晚风。”雪衣公子的飘逸洒脱尽在“一树梨花落晚风”中。白鹭吸引人的地方更在于它的精神气质给人的联想。“滩惊浪打风兼雨，独立亭亭意愈闲”，一蓑风雨中，白鹭胜似闲庭信步。那一份气定神闲，那一种宠辱不惊，仿佛阅尽人间又翩然归来的自得。漫看云卷云舒，闲听花开花落，这是乡野间一只白鹭的人生姿态。当你在田野河滩发现白鹭的身影，它总能牵动你对田园生活的向往。

白鹭忽飞来，点破秧针绿。青绿的水田上飞来两只白鹭，犹如田园乐章中的一个休止符，天地俱静而余韵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