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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07月07日

孙犁的“书衣文”

□ 胡忠伟

作家孙犁,一生嗜书如命,对书“珍如拱璧”。从幼年开始,他就养成了读书、爱书、惜书的好习惯。他上小学时,学会了包书皮,这个好习惯伴随了他的一生,而且到了晚年由此引发他创造出一种新的文体——书衣文。

在孙犁的晚年,他出版的《书衣文录》和《耕堂读书记》,就是这种书衣文的结晶,这两本书深受读者热捧。这些写在书皮上的文字,内容丰富无所不包无所不容,自由随意,精短隽永,陕西师范大学教授阎庆生评论说:“这是孙犁在荆天棘地中为自己开辟的一条可致幽远、休养生息的小径,也是为自己打造的一叶顶风破浪的扁舟,还是他在浊世中独创的饱蕴文化意味的工作平台。”这些文章的写成,与他一生爱书惜书的情结不无关系。

孙犁曾说:“我对书有一种强烈的、长期积累的、职业性的爱好。一接触书,我把一切都会忘记,把它弄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我觉得是至上的愉悦。”(《装书小记》)一九七四年四月,孙犁在包《西游记》的书皮上写过一则《书箴》,可以看作是他爱书惜书的宣言:“淡泊晚年,无竞无争。抱残守阙,以安以宁。唯对于书,不能忘情。我之于书,爱护备至:污者净之,折者平之,阅前沐手,阅后安置。温公惜书,不过如斯。勿作书蠹,勿为书痴。勿拘泥之,勿尽信之。天道多变,有阴有晴。登山涉水,遇雨遇风。物有聚散,时损时增。不以为累,是高水平。”

上世纪五十年代,孙犁的创作一度中断,拿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十年荒于疾病,十年废于遭逢”在一九五六年后他因病休养了十年,几乎没写什么东西;一九六六年后的十年,也没发表任何作品。尽管如此,孙犁读书、爱书、惜书、包装书的习惯一直没有废止。一有空闲,他就会整理自己那些心爱的书,这在他晚年出版的《耕堂劫后十种》里多有记录。

在一九七八年春写的《装书小记》中,他深情记述了对茅盾新版《子夜》包装的经历来:“最近,《人民文学》编辑部赠送我一本新版的《子夜》,我就利用原来的纸封,给它包上新的书皮。这是童年读书时期养成的一种爱护书籍的习惯,一直没有改。遇到心爱的书,总得先把它保护好,然后才看着舒适放心。”对于一九六六年后的十年发还回来的旧书,“我差不多无例外地给他们包裹了新装,也是利用一些旧封套,这些工作,几乎持续了两年之久。”“包裹书籍的时候,我的心情是非常平静,很是愉快的。”“这种专心致志地修补破书的过程,就和妇女们织毛活、补旧衣一样,确实是很好的休息脑子的工作。”

正像孙犁自己所说的爱书惜书“不以为累,是高水平”一样,他把整理书看成是“很好的休息脑子的工作”。因此,在与友人的书信里,孙犁也不忘把这种读书惜书的乐趣分享给别人。一九九四年一月二十日,他致信卫建民:“我近来的工作是:每天站在书柜前,观察包扎旧书的报纸,如有太脏太旧,则取出重新包装之。”那种乐此不疲的愉快心情溢于言表。对于书顶变黑,孙犁也有加以整治的独门绝技——“铅印平装或精装,立着放久了,书顶即变黑,整治之法:用细砂纸打磨之,就干净多了。我近用此法,整修商务旧版书多种,颇为得意,也证明我爱书之情,至死不渝了。 ”(《曲终集》)

读书,包装残破的书,给了孙犁无穷的精神力量,使他在恶劣的环境里,坚韧地活了下来,成了“有生之年,就是爱书之日”的著名的书爱家。他的“书衣文”,是真正的书话,不仅仅记录着他读书的“心情行迹”,更多的是对当代文学作品的品评,是一部部真切动人、博杂独特的读书记、买书记、读人记,形成了一道独特而亮丽的读书风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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