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 锐
那年我六岁。有一天从幼儿园回到家,我突然很生气。我说我不去幼儿园了,我要去上学。妈妈说:“但你现在只有六岁呀,要七岁才能读一年级。”但我脾气很倔,无论爸爸妈妈怎么哄我,我也不听。没办法,爸爸只好带我到附近的一所小学报名。
来报名的新生真多,到处都是黑鸦鸦的人群。听说,一年级的新生都要参加入学考试。要从1数到100,还要考10以内的算术题。爸爸不禁为我担心,因为我在幼儿园的时候很贪玩,根本没学到什么。这种入学考试对我来说,难度真是不小。
我却一点儿也不怯场。叫到我的时候,我一头就冲进了教室。没等老师们说话,我便“1、2、3、4……”地大声数了起来。四周顿时响起一阵笑声。我好像没听见,仍然大声地数着。数到“69”的时候,我忽然数不下去了。心里一急,脸就涨红了,再看看坐在面前的几位老师,我就越发慌张了。
“别急,你慢慢数。”一位男老师微笑着对我说。看着他的笑容,我马上不紧张了,又大声数了起来。数完后,我抬起头来。那位男老师见我盯着他看,就笑得更开心了。也没给我出算术题,就叫我下去了。
爸爸在外面比我还紧张。因为许多小朋友数数都比我数得好。但出乎意料的是,我竟然被录取了。而我们班的班主任就是那位冲我笑的男老师。
他姓李。现在回想起来,李老师长得高高瘦瘦的,脸长长的,很帅气,也很精神;尤其是一双眼睛,乌黑发亮,似乎能一下子看清你在想什么。
李老师真是一位好老师。虽然我上课的时候老是扭来扭去,不能安静一会儿,但他从不训我,只要我不打扰别的同学就行。有时候我考试不及格,他也不生气,只要我以后多多努力……
唉,现在想起来我那时真是太不应该了,真对不起李老师对我的厚爱。更让我感激的是:那一年结束的时候,我们班许多同学都留级了,但我却顺利地升到了二年级。而李老师,随后也调走了。
那时的我真有些没心没肺。过了没多久,我就把李老师忘了。我又跟以前一样,像山上的猴儿一样胡闹起来。我的这种胡闹和顽劣一直持续到了四年级。当然,我的成绩也一直不怎么样,始终在中下游徘徊。
五年级的时候出现了转机。朱芳平老师成了我们的语文老师和班主任。那时他刚大学毕业吧,特年轻,特帅。老是喜欢穿浅色的西装,里面穿一件白衬衣。真有些像年轻时的周恩来。有时急了,生气了,英俊白皙的脸上便胀得红红的。
不过他极少生气。他总是温文尔雅,声音带着一种磁性。让我们在上课的时候都忘记了说悄悄话,不由自主地认真地听他上课。他上课的方式也很不一样。他从不规定作文的字数。如果没什么可写的,写几十个字也成。他鼓励我们多看书,鼓励我们把书上优美的句子抄下来。他经常在课堂上朗读那些优美的句子。他还让我们写读书笔记,让我们学着写一段段优美的句子……
我读书的热情一下子就被点燃了。而且,我不害怕写作文了。以前那些好笑好玩的事都涌到了我的脑子里,变成了一篇篇日记和作文。
那是一个星期四的下午吧,我正在学校东面的墙角下打乒乓球。忽然,两个女同学飞快地跑了过来。“钟锐,你的作文上《百草园》啦!”她俩一起冲我喊。
我不理她们,继续打球。“是真的……”她们又叫。我这才信了,急忙跟着她们跑了过去。
《百草园》是我们学校办的一本油印小刊,专门刊发老师和学生的文章。能在上面发表文章,可是莫大的光荣。而我,是我们年级第一个在上面发表文章的人。一时间,我成了全年级全校的“名人”,走在哪里,都有人向我打招呼……
激励的作用是无穷的。那学期,我考了有史以来第一个全班第一名。六年级毕业的时候,我名列前茅,顺利地考入了中学。当然,我越来越喜欢写作文了。直到现在,我仍然在写。而对朱老师,我一直怀着一种深深的感激和尊敬。如果不是他,我真不知道我的胡闹和顽劣会一直持续到什么时候!
现在,我还时常想起李老师和朱芳平老师。惭愧的是,直到如今我都还不知道李老师叫什么名字。当然,我可以四处打听,弄清他的名字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但,我内心里却又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因为像李老师、朱老师这样的老师们,在教育学生的时候,无私付出,润物无声,根本不会想要得到什么回报,也不会在意学生们有没有记住他们的名字。他们像充满爱心的园丁一样,终日忙碌操心,没有一天空闲;看到花儿盛开,争奇斗艳,他们也就收获到了最大的快乐和成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