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

坐在桃树下

桃树上的星星眨着粉红色的眼睛

幸亏我没有摘一朵桃花送给你

你坐在桃树下，手指搓着一根草

讲着你的故事，你害怕桃花落下来

砸着土地，害怕桃花死于一阵风

害怕我摘一枝桃花，奔跑在风雨中

你一边搓着草，一边望着桃树

眼睛里种植的桃花园，没有风雨

起风了，桃花瓣还是落在你的怀里

不知哪瓣是你的，哪瓣是我的

不过我已备好解冻的泥土，等你投进怀里

最好的地方

当春风经过的时候，我正在合群村的山岗

这是人世间最好的地方，蜜蜂、雨声

经过这里，成千上万的声音经过这里

只有你很安静，坐在桃花里

当春风经过的时候，你在桃花瓣里微笑

我坐在桃树下，打量你的样子

一瓣是柔滑的水珠，一瓣是炙热的火焰

我直起身，准备将你拖出水面

安放在合群村最好的地方

在合群村，桃花会活很久

当春风经过的时候，桃花会安排一次飞翔

有些落在草指间，有些落在泥怀里

有些落在石头的掌心，像走散的魂魄

回到了人世间

摇桃树的女孩

从北方，到南方

从乌克兰，到合群村

从炮弹，到桃花

完成了一次生与死的渗透

你摇着桃枝，桃花的鳞片掉在地上

你继续摇，好像感觉不到桃花的疼痛

宛如乌克兰废墟中的小女孩

感觉不到炮弹的疼痛一样

你刚刚4岁，与桃树同龄

没人告诉你，桃花是霓虹灯

是羽毛，每瓣摇落的桃花

都经历过生死

你松手的那一刻，桃树枝逃回原处

落在坚硬的石头上的桃花，没喊一声痛

不肯落下来的桃花，留在桃枝上

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迎着春风盛开

——兼给合群村支书记钟白玉

最近倒春寒，天气冷

鸟鸣躲在被子里

做梦也没想到

桃花迎着春风开满山岗

春天是一匹脱缰的野马

你在马蹄下

做梦也没想到

自己变成了一朵桃花

今晚，你站在桃树下

不计其数的桃花抱着月亮

像抱着下凡的嫦娥

你赶快发了一个抖音

标注：“春天是一匹脱缰的野马！”

我始终相信桃花里有一道光

走在发梢飘雨的春天里

我始终相信桃花里有一道光

那道光，从寂静的田野走过

爬上合群村的额头，越来越亮

成群结队的桃花在这道光中醒来

做梦般地进入了春天

像十万少女，翻过冬天的雪

全身披满粉红色的嫁妆

听到春风的唢呐，像醉酒的新郎

光一样，射向这里

天黑之前，我认出了唯一钟情的那道光

你站在那里，像被唢呐惊醒的桃花

向我绽开了翅膀。我背过身去

桃花光一般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