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代厚
中午放学,路过高三教学组团的东边楼梯,不经意间发现有一株小树,瘦瘦长长的,光光的枝条上开满白色的细碎小花。
我以前未曾注意到有这样一株小树,更没有见过这种白色的花,远处看,像白梅,像早樱。近处看,似槐花,似梨花,但都不是。
我有些好奇,走到它的面前,想仔细看一看。
它比我稍高一点,枝条疏朗,向四周伸展散开。颜色有些灰暗,衬得花更加的白。
它优雅地站着我面前,却闻不到它的香味。它寂寞地立在这里,没有蜂闹,也没有蝶舞。
这是一棵什么树呢?开出这样洁白的花。我仔细地看了看,花的样子像紫荆树的花。可紫荆树的花是紫色的呀,而它是白色的。
我把它的照片放在朋友圈,许多人也不认识。办公室的同事说,从来没注意到有这么一棵树。
是啊,谁会注意到它呢?它的身旁是高大的雪松和樟树,它像一个孩子,待在这些大树的脚下,静无声息地开着这样小的花,不留神真的不会在意到。
我在这个组团带了九届高三,经历了九个春天,也不曾发现过它。它是和这些大树一起栽的吗?还是近几年才有的?
我年年看到走廊前的北美海棠开出粉红的花,像云霞一般。看到办公楼前的早樱,一树如雪。琵琶湖边的茶花如火,九曲溪两岸的迎春花似金。栀子花如绿波中点点白帆,桂花的香飘满了校园的每一个角落,连梦都是香的。
但却不知道在我经常走过的地方,却有这样一株开着洁白小花的树。
有人在朋友圈回复,说它是白色的紫荆花。我百度识图也说是白色紫荆,看来是确定的了。
白色的紫荆花?名字都有点绕。
校园里有许多紫荆花,特别在操场的西南角,一到初春,光光的枝干上冒出黄豆大小的紫色花蕾,一簇一簇的,一串一串的,从树根一直到树梢,紫嘟嘟的,煞是好看。
紫荆紫荆,应当是紫色的呀,至少是红色,怎么会是白色呢?那应叫白荆才对。
去百度查紫荆花,多生长在南方,花大如掌,略带芳香,五片花瓣均匀地轮生排列,红色或粉红色,十分美观。
这种花又叫洋紫荆或红花羊蹄甲,因为它的叶片看起来和羊蹄一样。
我们校园里的紫荆花,又叫满条红、紫荆树,叫满条红最形象,春天开起来,确实满枝条都是红的。
这两种花都叫紫荆,名字一样,但本质却差别很大。世上名字相近,或者外表相近,而本质差别很大的东西多得很,何止是花呢?
而现在,这棵小树却叫做白紫荆,应当叫白色紫荆树,或是叫满条白。
鲜艳的东西容易招摇,引起人们的注意;素静的常是寂寞,容易被人忽略,被人忘记,何况它的名字都少有人知道。
它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的呢,不知道。它开了多少次的花,也不知道。人们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但它不为此所困所惑,开了一树的花。每一朵花都有开放的权利呀,和它的大小无关,和它艳素无关。
我再次来到它的面前,身旁高大挺拔的雪松耸向蓝天,粗壮的香樟碧翠如洗。而它呢,没有主干,稀疏的枝条伸向四边,严格地说它都不能叫做树。
上完课后,我站在五楼向下看,它仿佛匍匐在地上,如一小块冬末的残雪。
我开始关注起它来,每天上课经过,总要看它一眼。
已经十天下来了,白色的花仍在,这比紫荆花期长多了:紫荆一夜间爆发,过几天就没了,像是一场焰火。
是不是繁华的东西更容易凋落,素净寂寞的东西反而更长久呢?
一阵风吹来,它轻轻地摇动着身姿,细碎的小花在风中有一丝的震颤。
它是在向我致意吗?这么多年,如此关注它的人,我也许是第一人吧。
已是四月的天,校园里一片姹紫嫣红,它孤独地白着,白,是它的裙裾,也是它的心。
它是一种紫荆,却不着紫衣,像花中的白月光,在这个春天,映照着一方小小的天地,诠释着自身的生命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