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成

一

说到春天。最先想到的是找麦苗借些青翠。从枝头的嫩芽里剥出清脆的鸟鸣。而这些好像都是初春才刚写好的致辞。

这是一场号令。桃花、梨花、油菜花放弃沉默。全都做好了铺陈的准备。仿佛一首诗的抒情。从一片雪白里点缀出色彩缤纷。

薄冰清脆。一开口便惊醒了春水。从冬天转场春天。铺垫竟如此直白。才翻过一页雪。就有窸窣的色彩爬满新的枝头。都像是一场定调。所有战栗的事物便开始启程信心。

岸边的柳条儿轻巧地接过话题。水面平复一下心情。又钓出一袭青衣。我曾看见一个少年。抚弄着柳条皱着眉头。擦身而过的风吹呀吹。却怎么也吹不散心头这团绿烟。仿佛一掀门帘。等待的人就站在眼前。浅笑吟吟。

二

天空接回雁阵。燕子返乡。一张口衔住的动词就铺满了的田野。归隐一冬的犁耙跃跃欲试。它们贴近泥土。在每一片等待的荒芜之上破壳生命。或者翻捡出燕子的鸣叫。任由欢快在一片葱茏之上飞过。

这些舒展的脆响。唤醒了父亲蜷缩一冬的关节。母亲打开谷仓。父亲敲落犁铧上的旧土。醒来的种子。都在手心里快活地翻身。雪融乍醒的麦苗才一睁眼。绿色就一跃而起。爱一样奋不顾身。

所有复苏的动词发出脆响。在树梢、在草地。甚至薄冰下脱逃的溪水里。快乐的小心思都开始萌芽。只等春雷回应耕牛的第一声召唤。仿佛一切都已经预设好了。

三

纠结一冬的寒冷缓了口气。锡林格勒草原鬓角的最后一块冰雪便钻进了草丛。

锡林河开始唱歌。披碱草的嫩芽探出头。一些绿色咒语便从一个山头跳上另一个山头。天穹下。草甸上的蒙古包掀开毡帘。哈达、奶酪香、远眺那达慕草场的女人。都迫不及待迎接点头致意的春风。

而这时。呼格吉勒图正蹲在棚圈。给早春羔的脖子系上彩绳。料槽里。去秋的干草已经阻挡不住初春送来的嫩芽般想象。它们撒娇般咩咩一叫。整个草原便都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