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瑞郴
绝美风景的面前,我们往往失语。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眼前有景道不得,自然造化笔难寻。
只有张家界,才会第一次让你感觉笔力不逮,词汇穷乏。你此时才会真切体会鬼斧神工, 地设天造。
这是星球的唯一。仙境也未免有此奇嵬。
无论是广寒的宫殿,还是王母的瑶池,无论是海市的蜃楼,还是玉帝的天庭,都无不是人间的翻版,而唯独张家界,它山势倒立,峰林奇诡,创造出世界的奥境,人间的奇葩。如果说张家界是神仙居住过的地方,也不知是哪路神仙有福消受?
30 年,他苦苦地守着这片峰林,枕云卧月,栉风听涛,游目骋怀,观天摘星,居然从岩石中听到“一瓣瓣花朵卜卜开放的声音,真就闻到岩石们沁人心脾的玫瑰味芳香了。”这不是文人的作态,而是一位守了 30 年的作家特有的感悟。执着,专注,坚守了漫长时间的长度, 在某一时某一刻,一景一物就可能出现奇妙的景象。在罗长江的眼中,这片大峰林的石头, 四时开满了鲜花。这片沧海桑田,亿万年海枯石烂的秘境,晨昏朝夕,风花雪月,云卷云舒, 四时变幻,都是千古美丽的结晶。
张家界的奇山异水,为无数作家描写过,但照实说,多是泥痕雪爪,浮光掠影,像罗长江如此全面、深入的描写,几成孤例。一草一木,一石一水,一物一景,一源一流,都在他笔下诗意盎然,勃勃生机。他用足丈量了这里每一寸土地,用心体悟了每一方风物,用情倾注了每一丝风云,用笔抒写了每一点感悟。你所不知的这片大峰林的四大爱情景观,百丈峡的前世今生,猛虎出没长啸的远逝,空中田园的绝版风光……他深度开掘那些未闻的轶事,延伸峰林历史的纬度,将一份激情和浪漫,赋于这坚硬的石头,给予它永动的生命。
张家界是仙界遗落凡尘的尤物,千千万万年涤荡而为自然之子。每一位涉足者无不感慨大自然的神奇!而罗长江却听到这片峰林的歌吟,呼吸的鼻息,脉搏的律动,血脉的流动。他感受到它的生命,情爱,悲欣,喜怒,他将她作为执念的情人,难怪他面对一座石峰,便会想起窈窕淑女,在云汉茫茫之间,期待情郎和夫君的到来,在窃窃私语中,可听到石头的情话。而面对金鞭溪的水呢?他迷醉其间,他把最美妙的情思,献给了这位清纯佳人。“一谷溪声, 是无字歌,是清唱,是一抹惊喜的微呼,是一个意味深长的回眸,是一份无名的渐远的相思, 是一声清纯悠长的鸟啼,是一小雪,是小雪般迷蒙的一川月光,是月光般富有诗意的一阵细雨……”30 年真情相守,才有了这等情愫,这等体验。
他匍匐于大自然前面,但他更有一双发现的眼睛,他在这片大峰林中寻寻觅觅,他要在坚硬的石头中找到柔软,在冰冷的溪水中觅见到温情,在起伏的峰峦中看到古海,在云生云灭处参悟出宇宙人生。罗长江要将这自然之子锻造出人文之子。他的这种锤炼之情,弥漫于千年约会的每一场景,每一瞬间。他要从这片大峰林中,寻找宇宙的起源,生命的信号,人与自然的脉息,从形而上到形而下,这片大峰林不再只是凝固的音乐,山水和谐的演奏,每一个音符在天地间流动回荡,都具有生命的张力,雄浑、刚健、缠绵、柔美,顿时让这片山水变得丰富生动,万千气象。
作家迟子建写张家界,别开生面。她不写这片峰林的奇美绝色,而是另辟蹊径,以一篇《萤火虫一万年》的散文,力压群芳,独具一格,她以女性的细腻柔情,用童趣般的纯真,用粉身碎骨的爱,写尽了张家界的美。罗长江在众多名家写张家界的文章中,一眼就盯上了这篇与众不同的佳作。
让我们回到《萤火虫一万年》的童话世界,身临其景,感受她对张家界的认知。
入夜,她一个人跑到月光无处不在的竹林,一点光,又一点光从草丛中摇曳升起,活泼地从她眼前飞过。如果不是记忆中储存了关于萤火虫的足够知识,她几乎觉得是上帝开口与她说话了。
这是迟子建的奇思,夜,竹林,萤火虫的牵引,让她如坠梦境。当她面对恍若仙境的大峰林美景,震撼不已,伫立悬崖边的观景台上,她对同伴说:真想从这里跳下去啊!
仅仅一言胜千言。这纵身一跳的举动,其画外之画,言外之言是何等深邈?一切浓墨重彩的描绘,都会显得苍白无力。更奇妙的是,有人梦见迟子建真跳了,所幸绝壁上一块岩石托住了她,这当儿,一群群萤火虫匆匆赶来,用温暖的笑靥给她以抚慰,簇拥她,陪伴她,静候救援。
张家界的美,一切都在不言中。
他是大峰林的守望者,但我更愿意说他是一只张家界的萤火虫,他积蓄亿万年的光,把这片大峰林的前世今生照亮。没有他,这片峰林仍然存在。但少了暗夜的星光点点,缺了生命的活活泼泼,少了自然风光的丰富层次,缺了无限想象的空间。这个美丽千古的约会,罗长江专情而又深情地献出了全部的热情。他的确是盛装盛情出席,他把自己全部的艺术才情, 毫无保留地倾注给了这片永生热爱的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