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慧梅
雨水不一定有雨。
此刻,阳光正从澧水左岸的楼道间升起,一层层金光游走的水波泼墨般晕染开来,大块大块的金黄从河心漾到了河岸;垂柳摇晃的影子,时而在水里,时而在岸上,如顽皮的孩童,嬉笑间,打开了半个春天。
春心萌动,我和先生欣然带着正儿去踏青。
一路上,有雁群从头顶飞过,留下些许鸣叫在耳鼓萦萦回响。红梅,香气和清新的马路,在脚下欢快延伸。我们像一只脱线的风筝,翩跹在二月的微风里。
在天门山下,金黄的阳光被渲染成了橘色的光晕,一寸寸攀附在高高低低的山岚间,然后慵懒地透过天门洞,散落在远远近近的芦苇上,四周煎成一片深浅不一的枯黄。薄雾和着光晕,从山与山的缝隙里冒出来,从容不迫地穿过山洞,弥漫山尖,山腰和山脚。随意游走的花影自然而然地把山脉分成浓淡不均的层层叠叠来。这样的景致,大抵只有在雨水前后的张家界才可以领略。
油菜正当时。绿油油的叶面大片大片地覆盖在大地上。花朵也开始三三两两地吐出了金子,点缀田园。
风从天门山顶笔直地走来,和我的风衣、头发纠缠不清。
我们迎着花香,漫无目的地行走。
走着走着,阳光就没了。如一些故人。
云层开始变重,像一床厚厚的棉被,挤压大地和我们。光却异常的炫目,天空亮晃晃的。大地也亮晃晃的。我们在亮晃晃里寻找春天。
远处,树木并不见返青。只有近处少些的草芽不管不顾地冒出头了。一层薄薄的绿意,若隐若现地洒在泥土上和我们的眼睛里。视觉并不过瘾。
情绪有些低沉,失落像一盘散沙,慢慢汇聚在思绪里。
越往前走,越冷。
再走几步,居然有了一丝雨的凉意。
这也难怪。南方的春天,不来几场绵绵细雨那就不叫春天了。更何况又时值雨水时节。遇雨,也必将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儿。
返程时,陪正儿去邢家巷看老火车。
小站在巷子尽头。先生把车开进去的时候,巷子瞬间就被挤压得满满当当的了。越往里走,越窄,穿过窄道,就到了小站。几条泛黄的铁轨纵横交错地斜躺在芦花丛里,像个失血的老者,蹒跚地走向远方。大片大片的农家枕着笛声入眠。
这是正儿喜欢的。
我觉得无趣,便找了一片草丛,坐下来看天。
群里,梅一正在讲诗。这期《雨水》的同题我还没有写。其实并非我不写,而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写。在我看来,雨水,它就是一个季节轮回罢了。我与它似乎并没有多少关联和交集,要非得扯上什么,那就是,它一到,我又老去了一岁。
梅一并不认同我的话。
雨水没有下雨,我的情绪是枯竭的。
生活在枯竭里呐喊、攀爬。白炽灯直射下来,和电脑屏幕的光交织在一起,晕染了一个又一个午后黄昏。文字、表格像一只只吞金的兽,鼓着眼睛,张开血盆大口,密密麻麻地围着我。目光打着疲劳的双闪,在暗夜惊醒。
这样的状态,岂能有诗?
梅一却说我是懒惰。
我到底不是她。
她住在乡下。红的花,绿的草,自由的空气和温柔的夜色都是她的。她无拘无束地写诗,种田,发呆,做夜的打更人。
我只能隔着屏幕投去羡慕的眼神。
天空依然明朗,周围一片枯黄。正儿还在聚精会神地观察他的老火车和铁轨。春天并没有因为雨水的到来而早早地来。不过,只要风在吹,谁又能挡住它要来的脚步呢?
这不,我们一进小区,就发现院子的栅栏里,一丛小小的野花开得正香。
看,春天。正儿欢天喜地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