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舟

刘文典先生是我国现代杰出的国学大师，是国内首屈一指的文史专家和庄子研究专家，他读书范围广博，个性张扬独特，颇具士人风骨。刘文典喜欢读书，又爱书惜书。抗战期间刘文典颠沛流离，他近千册珍贵的书籍由夫人张秋华带到了香港，寄存在香港某学生处。由于交通通信不便，夫人张秋华后来只身一人到昆明与刘文典相聚，刘文典看到夫人并没有携书同行，当即勃然大怒，就和夫人争吵起来，责怪夫人道：“你怎么不把书一同带过来，我以后怎么做学问，那些行李可以丢掉不要，但是书不能丢啊！”果真没多久，日军占领香港后，这批书被抢掠，这让刘文典痛心不已。抗战结束后，他得知日本将归还掠夺的中国书籍时，异常高兴，但结果却让他失望。一直到去世前，他依旧在多方寻找自己的藏书，这些丢失的藏书成为刘文典后半生的一块“心病”。

吴宓先生在美国留学时，因受陈寅恪的影响，非常喜欢购书。在美国读书，除去日常开支，吴宓的经济条件也不是特别宽裕，有一次逛书店，他看到了一套《莎士比亚全集》各家注释汇编本，共有19巨册。看到这套书，吴宓欣喜若狂，节衣缩食了几个月，花费了60美元，把摆在书店的全套《莎士比亚全集》汇编本分两次买了回来。回国的时候，吴宓费心尽力将这套书运回国内，这套书籍就一直跟随在吴宓身边。抗日战争爆发后，吴宓在颠沛流离之中，数次搬迁，因为没有合适的存放场所，携带这套书籍既费钱又费力。1947年，经济陷入困窘的吴宓只有把全套《莎士比亚全集》汇编本出售给孙大雨，这套与吴宓相伴多年的书籍换了主人，让吴宓难过了许久，后来，吴宓再想买一套《莎士比亚全集》都最终没有如愿，犹如恋人一旦分手，便永不能相见，在吴宓心里留下了深深的遗憾。

郑振铎是我国著名的藏书家，曾经有一段时间，他全家生活陷入困顿之中，到了无米下锅的地步。无奈之下，只有选择卖出自己多年的藏书，他在《售书记》中痛心地写道：“我的书都是‘有所谓’而收集起来的，这样的一大批一大批的‘去’，怎么能不痛心呢？售去的不仅是‘书’，同时也是我的‘感情’，我的‘研究工作’，我的‘心的温暖’！当时所以硬了心肠要割舍它，实在是因为‘别无长物’可去。不去它，便非饿死不可。在饿死与去书之间选择一种，当然只好去书。我也有我的打算，每售去一批书，总以为可以维持个半年或一年。但物价的飞涨，每每把我的计划全部推翻了，只能不断地编目、出售，不断地伤心。有了眼泪，也得往肚里倒流下去……那时候，实在恨自己，为什么从前不藏点别的，随便什么都可以，偏要藏书呢？曾想告诉世人说，凡是穷人，凡是生活不安定的人，没有恒产、资产的人，要想储蓄什么，随便什么都可以，只千万不要藏书。”

文人多是爱书的，当文人或丢书、或卖书，犹如是丢弃、卖掉自己亲生儿女一般，那种无奈、不舍或痛苦，只有读书人自己才能深切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