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程家双

鱼是国人过年必不可少的年货，是年味之一，寓意“年年有余”嘛！现在买鱼相当方便，随便赶个集，或者逛个超市，就能把鱼准备好。

但是把时间推移到40多年前，我小时候那会，鱼是很难买到的，只有靠生产队“起鱼”呢。

生产队里有三口大鱼塘和一座溪水库。鱼塘面积较大，一口鱼塘有四五亩水域，人工挖的鱼塘；溪水库较长，约有一两里路长，是一条溪快流入澧水河岸处，筑坝而形成的天然水库。

三口大鱼塘，生产队里派专人割草喂鱼。那也是一份“美差”，天天可以一饱“眼福”。特别是夏天，早上或者傍晚 ，鲜嫩的鱼草一撒进鱼塘，鱼儿就像赶集似的，纷纷抢食。数百个鱼头浮出水面，撕扯着鱼草，咬一口，拖几簇，隐入水中吃去了，吃完了再来撕扯……青色的鱼头浮出水面，形成水花朵朵，或者尾巴一摆，掀起波纹条条，景象颇为壮观。“这些鱼长得快，过年又有大鱼吃了！”溪水库在我印象中没有人喂鱼，溪水流动会从沿途田里带来丰富的饵料，加上溪岸两边水草丰茂，根本不用人工喂养。

到了腊月，鱼儿养得“膘肥体壮”了，该起鱼了。鱼塘和水库是同时起鱼，即便是北风呼啸、雪花飘飘的日子，全生产队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会聚集在溪坝上，看着起鱼，享受丰收的喜悦。

这时候，溪坝上烧起了熊熊大火，是给下坝底开水闸的壮男子准备的。虽然下水的男人们一次次钻入水中，出水上岸后浑身冻得通红，但是没有人有怨言，边烤火边笑谈鱼大鱼小。

男人们一次又一次潜在水下，掩盖在闸门上的淤泥掏空了，水下的闸门终究打开了，溪水一个劲儿欢快地从坝底的涵洞往下游流，水面形成巨大的漩涡。等溪坝里的水渐渐少了，少了，少到没膝盖或更少，村民都欢呼起来，可以看见水里有高高的鱼脊。岸上的人七嘴八舌：“好大的鱼！好大的鱼！”“今年又有大鱼过年了！”“要走丈母娘的送条大鱼，多有面子！”……有的鱼在水中憋不住了，“噗”地飞了起来，又落进水中，引来阵阵欢笑。

负责捕鱼的男人们早等不及了，有的赤膊上阵，有的手持鸡笼，跳进溪中起鱼了。赤膊上阵的看见鱼脊就抓，往往鱼没有抓住，反而被鱼尾巴当胸一扫，弄得泥水一身，逗得岸上男女老少哄堂大笑。手持鸡笼的，看见大鱼脊或大波纹，一罩下去，真是 “坛子里摸粑粑——十拿九稳”，一下子就捉住了好几尺来长的大鱼。起鱼的汉子有的抱着鱼，有的提鱼鳃，还有的将鱼往岸上一扔，鲤鱼、草鱼、鲢鱼……都统统放在坝上打谷子的搭斗里，无论鱼儿怎么“鲤鱼打挺”，也休想跳出来。不久，搭斗就堆满了鱼，像座小山似的。

大人们起鱼的同时，我们小孩也会“浑水摸鱼”，穿着套鞋，提着桶子，摸些小鲤鱼鲫鱼泥鳅什么的。高一脚，低一脚，在淤泥里像醉汉东摇西晃，有时也能踩到硬硬的，摸起来一看，原来是团鱼或乌龟，也会屁颠颠高兴一番。

鱼起完了，就会用板车运到生产队里，然后各家各户派代表抽签分鱼。乡亲们都是乐呵呵的，尤其抽签分到大鲤鱼的，家有孩子明年初中毕业，这是要“鲤鱼跳龙门”呀！

那时，我家并不富裕，父亲很会持家，“一分钱掰成两半花”，把生产队分的大鱼剖了，用盐腌起来，等到逢场时，到场上把鱼卖了。父亲的鱼非常好卖，一到场上就卖掉了。场上就是些常见的年货：番薯粉、海带、萝卜、白菜、橘子……父亲买了番薯粉海带烟花爆竹等紧要年货。当然，过年我家也不缺鱼，就是有点小，都是我和哥哥在生产队的溪水库起鱼时，“浑水摸鱼”得的。

那时候物质匮乏，年也过得窘迫。今昔对比，可谓天壤之别呀！

每到腊月，我都会去市场挑选了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有了大鲤鱼，年味就更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