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萍

黑夜中的大山，小小的砖瓦房坐落在夜的深处，凉爽的秋风拂过门前的李子树，树下排列着的晒好的玉米堆和玉米棒，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讲述着以前的故事。

晚风习习，我与奶奶坐在院子里的玉米堆里，我从玉米堆里捉“包谷虫”。“奶奶，你快看，好大的虫！”“你快剥玉米，不然我就不给你讲故事了。”我常常缠着奶奶给我讲她年轻时经历或看到的故事，那些故事总充满着那个时代的味道，我至今都难以忘记。

奶奶将椅子倒放在地上，椅子腿上绑着她平时做农活时穿的鞋子，鞋底有坚硬的凸起，奶奶就用它给晒好的玉米开条路，我就顺着道用手剥。

奶奶年轻时十分享受在学校上课的日子，她说那样可以见到许多身边没有的东西。但是家里并不支持她上学。那年秋天，她自己一个人在山上扳玉米，装了一背篓。她背着玉米，走山路，交给教书先生，表示想读书。先生看她可怜，给了她几本书，放在背篓上，让她把东西背回去。奶奶最终回到了家里，帮助干农活。每次讲到这儿，奶奶满是懊悔，说她这辈子都没走出大山。但是她对生活依然充满热情，后来她加入了村里的文艺团，有时村里开展活动，她便和几个姑娘唱歌跳舞，那时的她很快乐。

夕阳西下，刚下过雨的天空十分空明，黄晕的光透过天边的云雾，斜射在小屋门前，凉风阵阵袭来，山坡上的鸟鸣声回荡在山谷里。“萍儿，你就待在家里，我趁着天气凉快，去山上再背一篓玉米回来。”奶奶快步向对面山坡走去，留下斜阳下的背影。我坐在门前的凉椅上，手里握着随手捡来的竹竿，享受着黄晕的阳光，渐渐迷糊地闭上了眼。

月亮透过云雾升了起来，院子里凉爽了许多。我惺忪地睁开眼。院子里的鸡都回了笼，没有一丝声音，只有山上夜行鸟的叫声。“奶奶！”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音，我冷汗一收，从凉椅上跳下来，拿起手电筒，向对面山坡跑去。刚下完雨的小路全是泥巴，身上也全溅上了泥土。草很高，遮住了我的视野，手电筒的光从山的一边扫到另一边。风将玉米吹得作响，我边走边叫唤着。山野的风将我的声音盖住，我叫得十分吃力，山谷里却没有一丝回应。我的心中拧成一股绳，将我压得喘不上气。我奋力一叫，只有远处山中传来的回声。突然，从山野深处的小路上传来微弱的唤声“萍儿”，我急忙从田埂上滑下去。奶奶斜躺在湿滑的小路上，背篓和玉米倒在泥路上。奶奶的腿扭伤了，我架着她的胳膊，眼泪不由自主地往外流。奶奶用微弱的气力说：“人要坚强点，之前那么难都没哭，这没多大事。”我用手臂往脸上一擦，架着奶奶。两个人，一束光，顺着山中的小路向家缓缓走去。

奶奶回去看过医生，便在家里静养。大伯帮我们接手家里的农活。晚上，我搭着椅子，将李子从树上摘下来，和奶奶一起在院子里吃着李子，吹着风。她给我讲她的故事，唱着属于那个年代的歌。时间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当年能歌善舞的姑娘已随风远去，院子里如今留下那株茂盛的李子树，还有诉说故事的大山儿女。

（桑植县第一中学2102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