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万淮
市场上苋菜多了起来,上个月我想苋菜吃,到市场上一问,卖菜的女人说:“10块钱一把。”“10块就10块呢,我看也还有那么大一把,也就买了。”结果买回来一炒,得半碗,我连汤都喝了。今天去市场,苋菜就只有5块了。我有点后悔,为什么偏偏那个时候想苋菜吃,现在吃不是一样的吗?我为什么那个时候想苋菜吃呢?原因很多。
一是,我妈妈喜欢种苋菜。妈妈的菜园,总是用“插柳树”做园壁,插柳树大了长得屈曲古拙的。在那屈曲古拙的园壁边种上一箱或两箱苋菜。妈妈那时最喜欢用苋菜粘上“灰面”,然后用油炸,我们把它叫“苋菜粑粑”,看上去青中带红,吃起来香脆香脆的。我一直有喜欢吃苋菜粑粑的习惯,可能与小时候的这种生活有关。原来火车站下坡的那地方有一个炸苋菜粑粑的小店子,我有时候专门从一中骑车到那里吃两个苋菜粑粑。吃完之后有种很舒服很满足的感觉,这种舒服与满足更主要是精神层面的,饱肚倒在其次。
二是,张爱玲喜欢吃苋菜。我原来不是很喜欢张爱玲,我觉得她与胡兰成谈恋爱时,太不把自己当人了,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把自己低到尘埃里去了”,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有点喜欢她了。想起她在上海圣玛利亚读书时,那时她父母离婚不久,她要天天面对喜欢的父亲和不喜欢的后母,她唯一反抗的方式就是逃到生母那里去。那时她觉得生母的苋菜炒特别好吃。她写道:“苋菜上市的季节,我总是捧着一碗乌油油紫红夹墨绿的苋菜,里面一颗颗肥白的蒜瓣染成浅粉的红色。”后来她到美国,1957年她老了还在在怀念苋菜,说:“炒苋菜没有蒜,不值得一炒。”(见《流言》)读到这里,我觉得一个人的少年味觉记忆是多么的深刻。
三是,近读《侍卫官杂记》,里面有一个细节也与苋菜有关。蒋介石与宋美龄结婚以后,他们感情很好,但是饮食习惯还是很不相同的。宋美龄喜欢西餐,蒋介石喜欢中餐。蒋介石最喜欢的就是苋菜。那时候结发夫妻毛福梅住在老家奉化。奉化有一种特别的菜——腌苋菜梗,就是把苋菜梗切成段放在坛子里泡,然后放些什么家伙,最后捞起来加工——浙江也叫“霉苋菜梗”,据说其臭无比,美味无比。毛福梅每年都要给蒋介石送霉苋菜梗(姚冶诚送秃黄油)。霉苋菜梗配稀饭是蒋介石最喜爱的早餐之一。这种吃法受到宋美龄的多次“批评”。我每每读到这个细节,就想起蒋介石吃早餐的时候宋美龄皱眉、摆手扇气、挤眉弄眼的样子,也想到蒋介石微微一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