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会

秋渐深，回老家看望岳母。中午，我喝了点酒，有些微醺。

饭后，站在庭院中，一抬头，高远辽阔的天空中，有大片白云堆叠着，悬停在半空。墙外隔着一条小路，是大片待收割的玉米地，微风掠过，刷刷拉拉响……忽然心有所动，脚步不由得被庄稼的馨香牵引，出门，满眼是苍凉的秋景。我沿一条曲折小路，一直往南，走进田野深处。

田野中的庄稼，花生、大豆和个别地块的玉米已收完，有的已种上了小麦，而大部分玉米还挺立在地里，叶子已黄，玉米棒子也熟透了。因为有联合收割机，也少有人为此着急，只有个别勤快的农人，把地头清理出来，便于机器作业。

想到以前收玉米时，进入密不透风的玉米地中，掰棒子、砍秸秆，挥汗如雨，喘气也不顺畅，胳膊被玉米叶子割出一道道血印子，对不常干农活的少年来说，真是一种折磨。当然，这些已成为了历史，对我来说，与土地和庄稼睽违已久，留下的却全是美好的回忆。

小路蜿蜒，路上野草大半已枯黄，加上掉落的花生蔓、黄豆秸，一片狼藉。但这就是记忆中乡间小路的样子，幽静、杂乱、有野意。左手边的一块小麦地，麦苗已露出头，黄绿色。秋草黄，秋阳暖，送来青涩的植物气息，是熟悉的秋天的味道。

转过玉米地，一片菜园蓦然出现在眼前。大白菜绿油油的，刚浇过水，精神抖擞，在秋阳下肆意生长。一畦韭菜，好像主人没有用心管理，乱草一般，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一口废弃的大口井旁，栽了十几棵茄子，紫花，椭圆状卵形叶，耷拉着，露出大大小小细长棒状紫色茄子。秋风中，茄子已有了衰败的景象，有些叶子被虫子噬咬过，茄子幼果可食，忍不住摘下一个，叶蒂处还是青色，咬一口，清香满口，还是当年那个味儿。此外，园里还散落着几垅大葱，又高又壮，密如麻，葱叶苍绿，带着白斑，显然不是记忆中的本地香葱……就菜园来说，也不是以前的菜园了。以前的菜园子，畦是畦，垄是垄，家家有水井，井上架辘轳，有长长的水道，埂上有草，四周围一圈儿篱笆，爬满扁豆、丝瓜，紫花翩翩，黄花明艳，蜂飞蝶绕，美不胜收。而今，不过随意撒点种子，偶尔浇浇水，任其自生自长而已，且多是老人所种，年轻人是不会去精心侍弄一块菜地的。

沿小路右拐，过一片小树林，遥遥见有芦花飘扬，初雪般洁白、轻盈，如诗如画，忙不迭用手机拍了下来。深入田野腹地，草渐多，沟渠也出现了，沟沿上不多几棵小树，叶片稀疏，与其下的离离荒草相映成趣，呈现出浓浓秋意。近处，几丛牵牛花，攀缘在小树干上，有白的，玫红的，莹蓝的，五彩缤纷，可惜喇叭口已闭合，但也足够惊艳了。不远处的沟沿，还有不少野菊花，小小的明黄色花盘，如一朵朵黄色的火焰，点亮了季节的眼睛。更可喜的是，沟底有水，水清浅，有水草飘摇，水质清澈，三五只小鱼，悠游其中，意态安闲……

正陶醉中，电话响，妻子问：“你在哪儿？干啥去了？”

我抬头看看明澈高远的秋空，低头瞅瞅周围的野草、野花、秋水、落叶，沉吟片刻，说：“我出来遇见了秋，我要陪秋说会儿话，谈会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