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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10月14日

捡黄豆

□张先坤

那天回老家休年假,赶到镇上已是晚上八点多。原本打算当晚就在镇卫生院弟弟家里住一晚,第二天早上再回村里。谁知,当晚十点多接到堂姐的电话,说我父亲白天打黄豆中暑了,中午和晚上一口饭都没吃。说父亲怕我们担心,不让她告诉我们,但她担心出现意外,还是决定悄悄打电话告诉我一声。

说实话,当听到父亲白天打黄豆中暑后的消息时,我的内心是很排斥的,觉得这完全是父亲不听劝、“自找的”。

很多年前我就劝说父亲少干点工夫,把远地方的几坨烂岩壳地莫种了,一年四季起早贪黑从头忙到尾,种的那些苞谷、黄豆、花生加起来还卖不到两千块钱,人又累得“莫奈何”,还不如只把屋前屋后的菜园子种着,这样人也轻松点、身体也好点。我甚至不止一次委托我的朋友们劝他,说只要他和母亲身体健康,就是帮我们减负担,我完全可以养着他们。可是,父亲根本听不进劝,依旧固执地要把几坨烂岩壳地“薅在手里”,哪怕秋收时节累得哭、累得中暑,也不肯丢弃。

排斥归排斥,父亲还是父亲。挂断电话后,我立马安排弟弟到药房买藿香正气水、十滴水,火急火燎就开着车往村里赶,到家已是深夜。父亲服完降暑药后,始终坚持要帮我铺床,直到我们都安顿好了,才开始睡觉。

第二天早上,我还在睡梦中,就隐约听见父亲开始进进出出忙东忙西,不时把房门碰得吱吱作响。我一看手机,才五点多钟。于是,翻过身去,用被子捂着耳朵继续睡。

乡村的早晨格外凉爽,睡起懒床来也格外舒服。当我起床时,已是早上八点。这时,父亲一个人正在用风车“车”头天打的黄豆,随着他右手的匀速摇转,左手在风车斗里不停地搅动,一些碎渣杂质被徐徐吹出,一粒粒黄豆欢快地跳进了旁边的箩筐,风车周围弥漫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父亲见我起床后,边摇风车边对我说:“先坤,快过来,我跟你吩咐个事做一下。”我开始还以为他饿了,要吩咐我赶紧做早饭。待我走近,只见老爸说:“趁太阳还没晒到,你赶紧把我昨天打黄豆时散落在岩塔里和溪沟里的黄豆捡一下。”

捡黄豆是我小时候常干的活儿,非常考验一个人的眼力、手速和蹲力,常常是蹲得腿脚发麻,一站起来眼睛就发晕。虽然几十年过去了,但只要一想起这活儿,那种难受的滋味就涌上心头。

原本以为,现在社会进步了、生活条件改善了,老爸会直接放鸡出来啄食散落的黄豆,不会再去一粒粒捡拾。况且,每次散落在岩塔和溪沟里的黄豆,捡拾起来也不过两三捧,还不够一餐吃。所以,当父亲要我捡黄豆时,我内心极不耐烦。但还是不忍拂了父亲的意,只好找来将一个塑料盆,极不情愿地先从溪沟里将已经泡发胀的黄豆慢慢捡起,然后再尖起指头捡溪沟岸边沙石里的黄豆,最后捡岩塔里的黄豆。

在捡黄豆的过程中,我的脑海里不时浮现出儿时帮父母捡黄豆、捡稻谷、捡苞谷的情景。今昔对比,我发现,儿时的我帮父母干农活时是那么地欢快,从来没有质疑过父母吩咐的每一样农活值不值得干;而如今,面对父母吩咐的农活却心存抵触,有些不情愿。

边捡黄豆,我也在内心里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长大了,翅膀硬了,离开农村太久了,现在每个月能够领几个工资,就忘记了农民生活的本?倘若没有当初父亲近乎偏执地勤耕苦作、颗粒归仓、积沙成塔,去哪里弄钱送我和弟弟读书,让我们走出大山,端上农村人梦寐以求的“铁饭碗”?这样想着想着,我对父亲的固执,开始由“抵触”变得“理解”起来,也为自己的世俗浅薄开始感到自责。

当捡完黄豆的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父亲要我帮忙干农活时经常说的一句话:他不在乎我能帮他干多少农活,他主要是想让我在干农活的过程中,知道农民生活的不容易,好发奋努力读书。想到这里,我忽然浑身颤了一下:莫非捡黄豆并非父亲本意,他的意思是想提醒我不要忘本,要不忘初心,好发奋努力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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