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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09月30日

乡 愁

□王章勇

乡愁,是深嵌在心头的情愫,是流淌在血脉里的念想,是远离后的惆怅,是失去后的伤感。它虽看不见、摸不着,但剪不断、割不裂。轻盈盈如云朵,常浮现在梦里;绵柔柔似山泉,沁人心脾。

走过南北西东,我才发现:曾经以为最痛苦的乡村历练,竟然沉淀为人生中最幸福的印记。而难以割舍的乡愁,是故乡那烙在我心灵深处,那渐渐远去的炊烟。

自旧石器时代的燧人氏,发明钻木取火以来,人类与炊烟就再也未曾分开过。于是,便有“人烟”“烟火”泛指“炊烟”的释义。

学生时期,美术老师曾提问,如何用一幅画展现“白云深处有人家”?当时,全班竟无一人应答。老师只好解惑:万山丛中一缕炊烟,如何?是啊,炊烟不就喻示人家么!军校里,教员说:自古,炊烟乃敌我军情判断的重要参考。古人作战,通常以五人为一伍、十人为一伙,十个人就得用一口大锅来做饭,自然会生发一股灶烟。故,冷兵器时代,狼烟必然伴随灶烟。热兵器时代,硝烟必然伴随炊烟。在抗美援朝初期,我军就野战炊烟,吃了不少美军轰炸机的亏。于是,在朝鲜战场上,我们注重在战争中学习战争,在实践中总结实践,发明了“无烟灶”,也就是创新挖掘顺地疏烟道,以疏散浓烟。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是“农耕为王”的时代。那时,炊烟,不仅是流动的最美云朵和人丁兴旺的象征,也是收工回家吃饭的无声号令。

每当日落西山后,月上柳梢头,袅袅炊烟会从各家烟囱升起。

一次,我站在暮色炊烟里,扯着嗓子高喊:“伯伯,饭熟嗒,妈喊你回来逮饭!”正在沙地劳作的父亲答:“快嗒!马上就回!”浓烈的土家语,在乡村田野极具穿透力。这时,有邻居打趣道:“今朝是什么好日子,有逮酒的好菜?”我答:“有酒没肉,饭管饱。”惹得邻居开怀一笑。但彼此心照不宣,心头有一种满满的幸福感。

众所周知,农村与城里不同,晚餐最丰盛也最重要。白天高强度的能耗,需要在晚餐时补充。这些,都能从一个村子里炊烟的密度和浓度中得以感知。

盛夏,在自家屋场塔前,摆一张四方桌,端上花生米一盘、炒黄豆一碟、绿豆稀饭一碗,再来几个小菜,这样下酒的、消暑的、充饥的就都有了。女人们可尽情放开吃,根本不用担心体形走样。男人们也只管多斟几杯苞谷烧,以酒化倦。一家人团团圆圆,即便是粗茶淡饭,倒也酒足饭饱,其乐融融。茶余饭后,东家长、西家短,周身的劳顿与疲惫,就这样在畅聊家常中,全然消解。有熟人碰巧赶上吃饭,多添一副碗筷便是,也会很快融入其中,开心得活像是一家人。

彼时,如若哪一家连续几天冷火秋烟,那定然是举家外出了,也会受到格外关心关注。像给猪儿狗儿们喂食等类家务,一般邻居都会主动帮忙打理。村子里的氛围,甚是团结、融洽、和谐。而这样的事,也是源于对炊烟的判断。

老家的村子,背靠无名枞山。我常常会站在山顶,看炊烟升起、聚合、消散。

农人皆知,烧半干的茅草,烟囱会冒浓浓的白色,若用烧火棍一拨,还会带出大量火星子。只有烧干枯的木柴,才会冒稀疏的青烟。干柴烈火,一点就着。白烟、青烟,浓烟、淡烟,当炊烟在一瞬间化为乌有时,都会感慨——人生如烟,一切看淡。

夕阳搁山头,浑圆火红。这一次,我见到了与往常不一样的多彩炊烟。许是气压变化的原故,整庄的炊烟被压在山腰一线,就像一张巨大的五彩棉毯铺展半空,一直延伸到澧水河畔峡谷。夕阳给烟毯镶上了一道金边,多彩多姿,轻盈飘渺,干净平整,真是美极了。只可惜,如此柔美的画卷,当时却没有条件留下影像,但至今印象清晰。

后来,在我外出二十多年期间,故乡经历了发展绿色化、城乡一体化等一系列变革。如今,乡村,从“柴改煤”到“煤改气”,从“联产承包”到“土地流转”,生产和生活方式也都发生了巨大变化。随着老一辈的相续离开,柴火灶也在渐渐消失。农村住宅精美,大多不再设计烟囱。

那缕曾经牵动亿万游子心灵的炊烟,正在乡村渐渐地消离。而我,再也没有见过那整村整庄的多彩炊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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