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辉
“爸爸，我以后会和谁结婚啊？”5岁多女儿突然蹦出这样一句话，着实让我哭笑不得，无言以对。这个问题看似幼稚，实则深奥玄妙，不好回答也难以回答。
将来她会和谁相遇相守，这是我无法预知的。值此今日，我唯一能确认的是，我与她妈妈从相识到牵手相伴，至今已经有整整20年了。
20年前的金秋时节，阳光正好。又是一年开学季，我所在的偏远学校迎来了一批新进教师，有男有女，青春洋溢，迅速成为校园的一道风景线，吸引了不少艳羡的目光。参照校史上“肥水不流外人田”的“传统”，一场没有硝烟的暗战悄然上演。
那时候，经历过四轮大战的我已经有些颓废。在那些直接参与或间接参与的战争中，我都一一败下阵来。说话技巧不如人，家中经济不如人，身高海拔不如人，脸皮也不如人厚……诸多不如人，诸多不如意。输得干干净净。那应该是我平铺直叙人生经历中的一段至暗时刻。失意、抱怨、浮躁，好多时候，觉得自己就犹如风雨中的一只无头苍蝇，水面上的一片无根浮萍。
生为蝼蚁，偶有鸿鹄之志；生而平凡，却又包藏着一颗不甘平庸的心。短短4年工作时间里，我演绎过看似荒诞不经而又极具生命体验的青春故事，颇有些走西口、闯关东般悲壮豪放的色彩。
不甘心，不自知，那时候的我眼高手低，不清楚自己到底几斤几两。除了父母，无牵无挂，随心所欲，根本没有专心于三尺讲台，总觉得自己能上天入地，整天沉浸在仗剑走天涯的白日梦中。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得以停薪留职外出闯荡。那一年，我只身一人南下淘金，深圳、珠海、北海、南宁，而后又一路向北，郑州、西安、乌鲁木齐。走走停停，跌跌撞撞，随意游走，四处碰壁。在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的击打下，狼狈逃窜，铩羽而归，折回成都、重庆，过秦岭、穿三峡，顺流而下，入三湘四水，再回潇湘故地。
几个月的游历生活，让我深深感受到什么是天高地厚。我觉得，平凡人生应当脚踏实地，有爱有家，有牵有挂，食人间烟火，弄柴米油盐酱醋茶。心性有所系，灵魂才不会游离。
纯白色纱线短袖，不长不短的马尾，小巧结实的身段，高鼻梁，眼睛不大，眼神有光，牙齿特别白。没有娇气，没有傲气，朴素大方，干净利索。有些许气势，有些许气质。一切很普通，一切都恰到好处。这是一个女孩留给我的第一印象。那时那刻，我也未曾知道，两个陌生的生命，会相守一生。
感觉良好，但需要评估。心有所动，但还得试探。我是一个还没有找到自信的人，不敢贸然行动，碍口识羞，有贼心无贼胆的那种。在内心极具挣扎的时候，幸亏有好心同事怂恿撮合，牵线搭桥。在他们极力创造的便利条件下，一起做饭，一起上下课，我们慢慢靠近，慢慢接触，逐渐熟悉。最终和她走到了一起，缘定终生。没有罗曼蒂克，没有海誓山盟，一切都是那么自然，那么随性随意。
我深刻地记得，那是2002年的金秋，一个注定拥有收获的日子。
昙花一现，只为韦陀。人与人相遇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千百次轮回才修得尘世共度一生。成家后，我时常和她开玩笑说，如果我从小没有经历病痛折磨，我应该考取中专，早已步入社会娶妻生子；如果我长得高点儿、帅点儿，充满自信点儿，或许也是身边美女如云；如果她毕业第一次就考上老师编制，也不会来到我所在的学校；如果她是一位孤傲扭捏，喜欢故意折腾爱慕虚荣的女孩，恐怕我也早已望而却步避之不及了；如果没有好心人士极力撮合，我们也不可能走得那么顺利，那么自然而然。
是的，如果其中的某个“如果”成立，今生今世，我们就是永恒的两条平行线，无法交叉，没有遇见，没有姻缘。正所谓，夫妻本是缘，前缘，善缘，恶缘，无缘不合；儿女本是债，宿债，还债，欠债，有债方来。
放眼世间，亲情、友情、爱情，哪一份情不是缘分的产物。缘真是个莫名其妙的东西，科学也难以解释清楚。未曾相遇我是谁？你是谁？遇见之后我是谁？你是谁？酸甜苦辣，爱恨情仇，那注定都是一种特别的缘分。
当安定下来后，我对身边几个仍在徘徊挣扎的同事深表同情。他们像我一样，在历次的战争中都是别人的手下败将。X君屡败屡战，屡战屡败，最后不得已调离此地。C君看似清心寡欲，看破红尘，却实则守株待兔。那时候，领导同事比担心我更担心他们的归宿。我也暗自不解，私下估摸着，难道他们注定没有缘分？没过多久，事实证明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他们都如愿以偿抱得美人归。这让我又一次相信，缘分天注定，在远方，都有一个人在那里等你。
我一直坚信，我和妻子的缘是善缘，前世我们应该彼此亏欠、相互吸引。遇见她后，我的生活简单、平凡、充实，人生旅途更加顺利。没有大富大贵，也没有起起落落。公选改行走进行政机关，成为部门副职，辗转经历好几个部门，尝遍不同岗位各种滋味。虽然升迁不多，但丰富了阅历，感受到了人生百态，欣赏了大千世界的多姿多彩。
二十年来，我们白手起家，攒钱购房，终得栖身之所。共同养育了两个孩子，大女儿勤奋好学，成绩名列前茅；小女儿古灵精怪，聪慧多言。最令人欣慰的是，我们都能善待双方父母。三年之痛，五年之离，七年之痒，十年之约，我们之间似乎有一些过敏反应，吹胡子瞪眼，唇枪舌战，但远远没到伤筋动骨的境地。
二十年，弹指一挥间。时光悠悠，回味漫长。
那一年，缘起，我在人群中看见你。那一年，缘起，你的人生我从此暂借一程，这一程，就是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