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少华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我在省城上大学。

这时候我已经开始在不少报刊发表了一些小文章，其中省城的一家报纸副刊接连发了我两篇，给予我很大的鼓舞。发稿编辑姓梁，写信鼓励我，帮助我分析文章中存在的一些问题，还说我今后的稿件可以直接寄给他，他妥善处理，安排发表。我为自己遇上了贵人而庆幸。

梁编辑没有食言，果然从我直接寄给他的稿件中又挑选了几篇发了出来。他还亲自给我寄来样报，有时里面还附一张信笺纸写上几句。没样报时，还专门给我写信。信渐渐多了起来，信里的内容从原来以谈稿、写作为主，开始往我个人生活上聊得比较多了，有时还比较暧昧。我的姓名和我软弱无力的笔迹会不会让梁编辑误以为我是一个女生？好几次，灵光一现的想法从我心头掠过，但迅即又被我自己否定了。

为了感谢梁编辑，同时也是为了加深彼此间的了解，某日上午我特地逃课，从郊区偏远的学校来到市区，并按照报纸上的地址，找到了报社。向一匆匆出门者打听梁编辑，他指了指里面一间房。我走进去，里面是一间大房，四五位编辑在伏案工作，每张桌子上报纸、书籍堆成了一座小山。没人关注到我的到来。

这时正好一位编辑拿着茶杯，到门口的茶柜上倒开水，我说找梁编辑，他说你是谁，我自报大名后，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说我就是。不知为什么，梁编辑这时有些慌乱，开水瓶里的水倒出了茶杯，烫得他龇牙咧嘴，但很快就镇定下来，把我引导在他的办公桌前坐下。听他的口音，像是与我家乡相邻地区的，一问果然是，我讨好地攀起了老乡，他面无表情地点着头。我们谈稿谈报纸，很快就没了话题，两人陷入了沉默。

好在与梁编辑通了许多次信，他又那么真诚邀请我来编辑部玩，我也就没把自己当外人，好奇地环顾着这里的一切。这是我平生第一次来编辑部，墨韵书香的氛围令我痴迷。坐在我对面的梁编辑三十岁左右，此时虽然他在忙碌着，但那张像霜打的茄子的脸与之前意气风发、充满热情的信中人判若两人。我百无聊赖地拿着桌上的报纸阅读。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梁编辑意识到了我的存在，找出我的稿件和我沟通、修改后，说这篇文章能发，我内心一阵高兴。然后他在全身上下摸了个遍，几个抽屉也翻了个遍，没有找到什么，他问我抽烟吗？我微笑着摇摇头。他找旁边的一位编辑要了一根烟点上了，口里喃喃自语：“没烟了！”

他让我出门帮他买两包什么牌子的香烟。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眼睛盯着我几十秒钟，我却不解风情，等着他掏钱。那个年代是文学的黄金岁月，多少人想巴结编辑上稿！而当时的我却是一个囊中羞涩的穷学生，出钱没有，出力倒是可以不吝。

买完烟回来，正值编辑部分发工作餐，梁编辑替我领了一份。吃完饭，千感万谢梁编辑后，起身返校。

以后，再没收到过梁编辑的来信了。他答应发的那篇稿也没发。我向他投的稿、写的信均无回应。

几年后，这家报纸停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