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辉

武陵山莽莽，澧源水蜿蜒；高山峡谷参差，溪水碧玉如翠。这就是桑植，一个大山的国度，一个绿水的世界。

桑植，武陵山脉北麓，鄂西山地南端。这里九岭巍峨延绵，40条主要山脉，10426个大小山头，层峦叠翠，郁郁葱葱。这里溪流野瀑密布，大大小小溪河400多条，条条绿水，段段流翠，从万千沟壑倾泻而来，跨丛山越峻岭，昼夜奔流不息。

高山出好水，峡谷流碧翠。悠悠澧水河，孕育于斯，成长于斯。澧水，湖南四大水系之一，她的源头就在桑植五道水七眼泉。发端时那是一泓清泉，绿水淙淙，清冽明丽，天真无邪，柔顺如婴儿呱呱落地。伴随着无数溪河野瀑汇入，她逐渐顽劣肆意，桀骜难驯，一路疯疯癫癫，兜兜转转。在集聚磅礴伟力的同时，采撷千万般绿之色彩，奔腾翻滚，浩浩汤汤，一头扎进澧水的怀抱。最终像一条绿色缎带，不紧不慢汇入烟波浩渺的洞庭湖。

澧水，因上游“绿水六十里，水成靛澧色”而得名。在桑植境内澧水有三大源头，即北、中、南三源。北源一支出五道水镇杉木界，一支出八大公山国家自然保护区天堂窝，二者在五道水会合，这是公认的主源。中源又名绿水河，源出八大公山国家自然保护区东麓；南源又名上洞河，源出永顺县龙家寨东北，流经桑植西南诸地。南中两源先在两河口相会，后又与北源在打鼓泉与桥子湾的小茅岩汇合后东流。除了三源，还有一条重要的支流溇水，从桑植东北部穿境而过，犹如曼妙的绿衣少女，留下令人难忘的惊鸿一瞥。

两千年前，屈原留下诗句：“沅有芷兮澧有兰”。一千二百年前，柳宗元这样赞颂澧水之美：“南州之美莫如澧”。千百年来，一条条绿水好像翡翠锦缎，碧蓝碧蓝，在高山深谷中弯弯绕绕，独特而秀美。澧源之水在山脉褶皱，在密林幽谷，时而婉转，时而奔流。每一条溪河水色都是绿绿的，有时嫩绿，有时浅绿，有时碧绿，有时墨绿，多姿多彩，变幻无穷。这是大山深处一种独有的绿，比青山的绿更深更浓，比草木的绿更轻更柔。每一种绿都是那么清澈见底，每一种绿都是那么动人心扉。

山奇水异，洞幽林密，独特的地理优势和自然坏境，桑植有八大公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张家界大鲵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是全国具有全球意义的17个生物多样性关键地区之一和全球200个重要生态区之一。大鲵、华南虎、云豹、黑棕熊、珙桐、水杉等珍稀动植物资源丰富，是亚洲物种的“基因库”。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水土有一方风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造就了这方独特的自然山水。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动植物繁衍延续，澧源之水绵延不断，包容万物，润泽着，滋养着。

桑植，一直以来，她都是以老少边穷的面貌出现在大众视野。为了摆脱贫困，大山里的人们不断抗争，不断尝试。从上世纪60年代开始，人们在澧水上游筑起了一座座大坝和水电站。到2017年，保护区内小水电站已经达到35座之多。水电站建设好了，农家电灯亮了，农田肥沃了，财政收入好了，顷刻间，老百姓的笑容似乎也多了。

但是没过多久，这里淳朴厚道的人们发现，有些溪河时不时就断流了，草木无缘无故枯萎了，鱼虾少了，河水也不那么绿了，娃娃鱼婴儿般的叫声也很难听到了。这时，大家似乎意识到，是不是哪里做错了什么。

生活是一种态度，生存是一门哲学。人们的感觉是对的，尽管他们不能诠释自然生态互为依存的奥秘，但生活的常识告诉他，在绿水青山，人与自然之间横亘着此消彼长的现实，消与长必须完整统一。一条溪流可能在自然美好的生态下葳蕤丰茂，但环境变了，它就很难继续在贫瘠或恶劣的生态下继续流淌。每一条河流、每一座大山都是各种动态和静态的完美和谐，它们自然而然，顺天时、应地利、聚人和，高山流水就不会被外界力量所破坏。没有一种动物和植物是澧源之水所摒弃的，它们和我们一样扎根土里，游弋在母亲河里，生生不息地热爱着这片土地。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科学而生动的论断一语惊醒梦中人。曾经在革命年代作出过巨大牺牲和贡献的桑植人民，坚定听从党的号召，赓续红二方面军长征精神，为守护青山绿水的美丽家园，以壮士断腕的决心忍痛割爱，纷纷拆除澧水源头的小水电。一座座水坝轰然倒塌，一滩滩绿水倾泻而下，一群群鱼虾逆流而上，澧水之源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时至今日，人们抬头望天，俯首看地，发现这里的天更蓝、山更青、水更绿、景更美了。

山，以绿水为血脉；水，以青山为骨肉。山水相依，山水交融，让灵动与沉稳结合，让智者与仁者相辅相成。山因水而巍峨，水因山而秀美；山有状而水无形，山有头而水无尽。山是静止的，水则奔腾不息；水是永远的翠绿，山是色彩的炫丽。山水延续了生命，山水产生了文明，山水演绎了永恒。

暮春时节，我们再次登临八大公山国家自然保护区最高点斗篷山。登高望远，目之所及，层峦叠峰，幽谷深澈，林海苍翠，溪河遍布，一碧千里，美不胜收。绿水桑植，这幅浓墨重彩的山水画深深触动着我们的灵魂，久久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