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健全
去年秋天,朋友的老母亲从乡下用蛇皮袋捎带了十多节甜高粱,嚼在口中,脆而甘甜,总有一种特别的味道,令人回味无穷,把我的思绪带回到小时候偷吃奶奶种的甜高粱的情景。
依稀记得,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由于生活贫脊与物质匮乏,只要是收了玉米的玉米杆,我们都会到地里寻找那种带青色的玉米杆,用镰刀割下来,用嘴撕掉皮,只要有一丝甜味,小伙伴们也吃得不亦乐乎。别人家挖了花生,我们也会在地里用锄头再次刨地一遍,找寻到几粒花生,就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般,不用洗,直接剥开花生壳,将嫩白的花生米放进嘴里,那是多么的甜蜜。由于土地贵如油,家里当时只想多种点庄稼,如果谁家地里能种上几株甜高粱,感觉那真是一种奢侈的生活!
我读初三那年的春天,奶奶不知从哪里找来几株甜高粱苗,栽到菜地的两边,每次我与奶奶一起去摘菜,总是希望这些甜高粱快点长高、结穗、成熟,那么就可以一饱口福啦。在这几株甜高粱中,不知什么原因,唯有进菜园门的那株长得又高又粗壮,其它几株还在拔节往上长的时候,那株已经结穗。
菜园离我家较远且偏辟,周围还有些坟墓,但为了想看这株甜高粱的长势,一切恐惧荡然无存,隔三差五就会独自一人去探望,只希望穗子快点变黑。渐渐地,穗子的一部分由青变黑,当时,多么希望它一夜之间变黑就好。可是,往后的日子里,穗子变黑的速度越来越慢……
一天中午,我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偷偷地来到菜地,将这株穗子还只成熟一半的甜高粱割下来拖回家。当我告诉奶奶时,只见慈祥的奶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孙子,很可惜这株甜高粱被你砍得太早了,我准备让穗子全成熟时砍来给你们吃的,一来它会更甜,二来可以留作种子,明年又可以种给你们吃。”奶奶一边说一边将甜高粱穗子割下来,顺手插在土砖房的砖缝里,只希望明年还可以种下甜高粱。听奶奶这样一说,我心里像五味瓶打翻一般,后悔不已。
转眼间,秋季开学到了,拿着桃源师范录取通知书的我,天刚蒙蒙亮,推开木大门,对睡在床上的奶奶亲切地喊了声“奶奶,我读书去了!”“孙子,在外要好好读书,注意安全!”奶奶在里屋的床上回应了我一声。就这样,随着“吱嘎”一声,爸爸陪我走上了求学路。由于家境太贫寒,兄弟俩都在读书,为了节约车费,那年的国庆节与元旦节我都没有回家。哪知,开学前的这一声与奶奶的告别竟成了永别。听亲人们说,奶奶在弥留之际,用她微弱的声音喃喃地说道:“我想要看我的星星(孙孙)……”只可惜,当时信息不发达,家里也没有通电话,奶奶对我的惦念竟是那样的厚重!
直到2001年,当我们兄弟俩双双走上岗位后,从住了二十多年的土砖房搬进新修的楼房时,插在砖缝里的甜高粱穗子依然还在那里,仿佛像时间老人一样,静默地看着我们家的变迁!
一晃至今,父亲又已离开我们许多年了。兄弟俩由于工作的原因,都已住在小县城。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与物质生活的提高,现在,水果店里的水果种类繁多,但再难吃出儿时偷吃奶奶种的甜高粱的味道。
(作者系慈利县教育局干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