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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06月23日

辞典里的师生情

□石少华

在我书柜的显眼位置,摆放着一套两本草绿色封面的《文学描写辞典》。这套辞典快有四十年了,且有些破旧,但扉页上的字还是清晰可见,上面写着:一切美好愿望的实现,都是留给辛勤耕耘的人的。彭宝怀。

彭宝怀是我就读桑植一中高中两年的班主任、语文老师。他接手我们班时,据说是退休后刚刚返聘。与其他老师讲一口塑料普通话、在学生面前不苟言笑相比,宝怀老师一口地道的桑植话和一对茶杯底厚的眼镜片,还有眼镜片下面一双咪咪笑的眼睛,让同学们感觉很亲切。

宝怀老师最初关注我应该是一次突如其来的作文测试。那是1980年上学期,他来我们班不久,对大家不太熟悉。那天,我们高一三个班早晨一上课就临时改变课程安排——全年级进行作文测试。这次测试,我的作文胜出,在语文教研组老师手里传阅,评价很高。并由我代表一中参加了全县高中组作文比赛,拿到了第二的好成绩。宝怀老师很高兴,亲自在校门口贴喜报。

此后,宝怀老师与我交流、家访多了起来。而我当时年轻,全然不能领会老师的一片苦心,沉浸在课外书阅读和写作中不能自拔。宝怀老师有一个特点:不轻易表扬人和基本不直接批评人。有同学做得不对的,他多是拐弯抹角点到为止。对我十分严重的偏科,起初他并未说什么,只是让我跟上学习的进度。高二有一次在办公室和我闲聊时,他抚着桌上的花朵,貌似无意中轻轻说了一句:“许多事情因为时间和地点不对,一场错误的热爱或许就如同这盆早开的花一样,匆匆凋谢。”一时我面红耳赤。

后来工作后,我仍然没有放弃自己的梦想,并多次登门与宝怀老师谈古论今,互相唱和,酣畅淋漓交流和讨教。有一天,我在他家里坐了许久,刚出门,他忽然匆匆向我道别,火急火燎往教室里赶,原来他和同学们约好了下晚自习前到班上安排事情。我怪他没有早点告诉我,不然我不会坐这么久,他说你难得来一趟,我怎么好赶你走呢?宝怀老师对人真诚对工作负责任,他任教高中的语文老师并兼任班主任一直到75岁。

宝怀老师关心着我的成长和进步。有一次我登门看望他时,他主动谈起了我发表在报上的一篇作品,少见地给予了誉美。同时语重心长地给我说:“确立目标固然重要,但更考验的是人的毅力和坚持!”那天走时,他从书架上取下一套崭新的上下册两本《文学描写辞典》,在上册扉页上写下本文开头的那句话后,送给了我。

阅读是最幸福的,书籍对于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我们来说就是一个波澜壮阔的世界。拿着这套书后,我如获至宝,更加勤勉学习、勤奋写作,书也被我翻成了油渣,发表的作品也渐渐多了起来。正是靠着我取得的一些成绩,八十年代末我从桑植调到了湘中一个城市,始在一市直机关担任文秘,后任新闻记者,再到后来又复归从事具体的业务管理。由于路程的遥远和当时交通的不便,我回桑植越来越少,与宝怀老师的联系也越来越少。同时随着进入城市和结婚后生活压力的加大,我渐渐远离了文学,但两本辞典却一直跟随我,即便在我搬了几次家,丢弃了不少东西和书籍后,仍然被我收藏在书柜里。

成长如风,带走了岁月也带来了我对亲情、友情和师生情更深层次的理解,从而倍加珍惜这些情缘。遇有同学相见,我总是要打听宝怀老师的近况。2015年9月15日,我回家乡省亲,驱车来到宝怀老师家。卧病在床的他一眼认出了我,想要起身,被我轻轻按住。我坐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嘘寒问暖,也向他汇报着这么多年我的家庭和事业发展情况。听到得意处,他颔首赞许,遗憾处他为我惋惜。因为病痛,宝怀老师一下坐一下睡,哪怕躺在床上也是翻来覆去,但却很认真地听我讲。偶尔不自觉地“哼哼”几声,令人相信这是忍受了多么大的痛苦才被迫发出的声音。他的家人悄悄告诉我宝怀老师年老体弱,沉疴已久。

当谈到一位身居领导岗位的同学因经济问题锒铛入狱时,宝怀老师扼腕叹息。我为这位同学开脱,说这是风气和体制原因造成的。他望了我一眼,侧过身去,开始我以为他是身体不舒服了,后来才意识到他可能并不认同我的说法。历经磨难的宝怀老师高风亮节,九十岁赋诗为家人立下家训:“为人要立志,壮志当凌云。精忠报祖国,全意为人民。”

岁月无痕,时间的犁铧耕耘着人生轨迹。而今,我渐渐退出职场,在富有生命气息的文字中徜徉。《文学描写辞典》再次被我当做工具书放在了案头。虽然现在搜索引擎使用很方便,但我仍然喜欢翻阅这套辞典,因为一抚摸到它,我就想起已经故去的宝怀老师的音容笑貌和辞典里书写的一段浓浓的师生情谊。

(作者桑植籍,苗族,中国金融作协、中国散文学会、中国诗歌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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