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儿健
一
十多年前的一天，我与一位朋友聊天。朋友无意间谈及他到张家界国家森林公园长寿泉拉水的事，我听后颇感惊讶。那时，我才知道当下已有不少人注重养生，其煮茶、做饭已经不用桶装纯净水和自来水了，而专门从乡下某处拉山泉水。也是自那时起，我也开始拉山泉水。
开始，我和朋友一起到张家界国家森林公园长寿泉拉水。
长寿泉那水是可以直接饮用的山泉水，其水质甘冽，清凉可口。张家界导游们渲染说：喝一口，大病小病都没有；喝两口，人生能活九十九；喝三口，乖妹丑妹都跟着走（一笑）。可由于长寿泉位于金鞭溪中段，车不能进，在此取水得扛着或拉着水桶步行三、四里路程，终觉有些费力；加之此泉出口浅表，若逢天雨，便有地表水渗入，其水质有些受影响，于是我一直筹划着想换个更好的地方。
大约在长寿泉拉了年把时间之后，一位在武陵源工作的旧相识告诉我，说是武陵源白虎堂有一眼山泉，其出水环境很好，水质应该不错。他常见有三三两两当地人在此取水，叫我不妨去看看。
就这样，我到了白虎堂。
白虎堂是个地名，也是一个村名，现在是武陵源区索溪街道所辖的一个社区。村口有停车场。由村口停车场步行约二百余米，便是白虎堂山泉所在。此处是一道高约百米的峡谷，一条溪流在峡谷间“哗哗”流淌。溪水清亮无比，可见游鱼细石。人在溪岸走，感觉十分清爽。山谷间筑有一小型拦水坝。坝上为武陵源区数万人饮用水源之处，岸旁立有“一级饮用水源”醒目标识牌。溪岸有大小引水管通向山外。坝下为一小水潭，潭水浅绿成碧，可见游鱼细沙，大热天有不少当地人在此戏水降暑。
谷口两岸石壁成罩型耸立，仰头只见一线天际。其左壁根下处裂有一罅，罅中不知从哪儿流出一眼泉水。其泉不大，约拇指般粗细。接水时只能使一只细管插入罅里，将水引入桶中。倘若以大管或多管接水，水便淌流不及。如此一指细流，没有冲击，没有暄哗，只是默默流淌；且雨日不丰，旱日不竭，终年如是。因其泉刚一出罅便由人使细管接走，故而泉水纤尘不染，以致其清亮无比，甘冽无比，美妙无比。没有办法形容此泉的美妙。说它是大地乳汁，说他是玉液琼浆皆不为过。我使测水仪器测量其水质，果见其杂质万分率远优于张家界国家森林公园的长寿泉。
从此后，我便一直在白虎堂拉水。
我将这个消息告诉给我的那位朋友，那位朋友又告诉给他的朋友，他的朋友又告诉给他、他、他的朋友，如此一传十，十传百，张家界市区不少人都知道了武陵源白虎堂有这样一眼神奇的泉水。不敢说我是张家界市区最先到白虎堂拉水的人，但我粗略估计一下，继我之后到白虎堂拉水的人至少不会低于千人。
拉水人多了，各种职业的人都有。于是有懂行人将白虎堂山泉拿去做深度检测，发现此泉不仅纯净甘洌，口感极好，而且富含各种有益身心的微量元素。消息传开，来白虎堂拉水的人便越来越多。尤其是周末和节假日，张家界市区、武陵源镇上以及周边农村的人都来白虎堂拉水，只见溪岸台地间大桶小桶摆了一地，景象尤为壮观。我甚至还听说，有人为了到白虎堂拉水，几家人竟然合买了一辆皮卡车，合伙拉水，分户用之。他们把到白虎堂拉水俨然当成生活必需；把用白虎堂山泉水烧茶、煮饭、炒菜看成是一种生活品位。
如今的白虎堂因白虎堂山泉而名传遐迩，有人甚至以“白虎堂”为品牌商标，开发饮用水及旅游商品。白虎堂俨然成了武陵源乃至张家界一地理标志。
二
在白虎堂拉水时，时常可见有白虎堂人赶着马儿或步行打山泉边路过。白虎堂人非常亲和，见有人拉水自会将喜悦挂在脸上，乐呵呵和拉水人打着招呼，甚或停下步来和拉水人聊几句关于这山泉的来历。
据白虎堂人说，早年这地方似乎不曾有这样一眼山泉。白虎堂山泉的出现，似乎是近些年的事情。早年白虎堂山溪，也似乎没这般清澈，白虎堂山溪变得如此丰盈清亮也似乎是近些年的事情。
白虎堂，早年叫百户堂，因谷内住着百户人家而得名。传因某地理先生称此地象有“白虎卧堂”之势，便慢慢叫成了白虎堂。
白虎堂，名虽曰“堂”，其实就是一葫芦形山谷。谷口峡谷地带，为葫芦口；入口约里许，其山岳稍开，形似葫芦谷。其谷内怪峰森立，沟壑纵横，坡坡岙岙，崖多地少。早年白虎堂人为了讨生活，在林地里开荒，在沙滩上种粮，在石头缝里种庄稼。因此解放前，白虎堂出过以偷抢为生的强人，也出过反抗贫穷、反抗欺压的革命者。因此那时的白虎堂，山不清，水不绿，满眼尽凄凉。1958年“大炼钢铁”，各地毁林烧炭，白虎堂的树木遭砍伐殆尽，白虎堂一度成为野谷荒坡。及至往后的数十年间，白虎堂人也曾有过封山育林、绿化山体的举措，可数百号人要吃饭，要穿衣，要活着，于是地一直在挖，树一直在砍。
今山泉所在的谷口，自古而今是白虎堂人出入山谷的必由之道。那时白虎堂人往来于谷口，或许是不经意，或许没看见，或许压根儿就没有这样一眼山泉。
上世纪八十年代，张家界旅游兴起。为旅游发展及管理计，此地设立张家界市辖的武陵源区。白虎堂被列为武陵源风景名胜区核心保护区。国家及市、区政府以强力措施对白虎堂实施生态保护，令白虎堂不得以任何理由毁一草一木，亦不得以任何理由从事基本建设。同时，政府投巨资将白虎堂已住居民分批迁出，使之退耕还林、退舍还林，退沙还林。如此多少年后，白虎堂峰峰岭岭都披上绿装，白虎堂的坡坡岙岙皆蓊郁成林。白虎堂山青水秀，满眼皆绿。
终于，白虎堂变成了现今模样。
这时有人发现，这路旁石壁缝里什么时候拱出一眼泉来！
开始人们或许并不经意，只当是一丝浸水而已。可见的人多了，自有路人偶或试饮。不曾想，这一饮便饮出个宝贝来，原来此泉竟如此甘冽，可称天之甘露，地之甜乳。消息渐传开去，自有人将这泉水取回家去烧茶煮饭，深得其妙。消息再传开去，这才有了千人万众争相取饮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