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祥斌

清明无雨，心中自然便少了“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的悲伤意境。

此时春光灿烂，街道两旁的樱花有的正争芳斗艳，有的已经开始凋谢，颜色开始灰暗起来，一片片的花瓣，开始飘零在地上。田野里，部分油菜花已完全凋谢，结出了油菜荚子，有的还在盛放着，一片金黄，宛如一张金色的地毯铺在山间。

山上的檵木花依然雪白，仿佛绽露着无限哀思。

我与妻，偕长兄一同回乡挂青。

挂青很重要，多年来我几乎从未缺席，每年都要下乡挂青，挂青可追念先祖亡亲之恩德，追忆渐渐逝去之亲情，追寻沿袭之血脉，联络家人族亲之情谊，这实在是一项十分重要的活动。

乡下的公路早就水泥硬化了，去年又进一步加宽了，达到了4.5米以上，现在是四通八达，非常方便。我等半途中泊车，与兄绕过一丘油菜田，越过一丘荒田，给难产身故的幺姐去挂青。幺姐的坟头在一片郁郁葱葱的杉木林中，挂上一串纸花，以寄哀思。幺姐的坟头周围生长着许多蕨菜，每年我都要采撷一把，今年的气温较高，春天似乎来得早了些，蕨芽大多已经长大，成了蕨，已做不得菜了。

稍后车停刘家桥头。

桥头二坟，是祖母和二伯的坟头。我们挂上彩纸纸花，上了三根香，一叠纸。接下来，兄登北山祭幺叔，我与妻攀南山祭祖父、父亲和母亲。应今年挂青“安全防火，移风易俗，文明祭祀”的要求，我们一切从简，不放鞭炮，不烧纸钱，不使用塑料、锡泊纸祭品，不使用人民币样式的冥币。祭扫完毕，准备返程，哥哥说等他一下，他要回老宅家去取点糯米，想做点蒿子粑粑，他实在是想念当年母亲在世时的烟火味。

这场挂青活动，我始终未踏进老宅家门半步。我深深地想念父母，我怕睹物思人。

以前父母亲在世的时候，对于回家，心里总是有着无限的向往，总盼望脚步快点，再快点，就想早点见到他们。父母也总是在家门前翘首盼望着，盼望着我们早点回家。亲人之间的无限牵挂，使我们总渴望着团聚，这种渴望的力量，可以穿越千山万水，可以穿越千辛万苦。可现在，随着父母的逝去，这种力量已消失，我的内心已开始麻木、无知觉。环顾四周，故乡已只剩下空宅和亡亲坟墓。

回到故乡，遗失的记忆在山上溪里、田间地头、房前屋后四处复活。我亡故的亲人们啊，那些鲜活的音容笑貌，那些熟悉的欢声笑语，都不在了。族人们已四处迁居，故乡老宅已空空荡荡，房前屋后的竹子樟树向上疯长，枝头的鸟儿把巢都垒在了房檐屋梁之上。山水阡陌依旧，房屋田地依旧，只是没有了旧人。物是人非，怎不令人扼腕叹息黯然神伤！

挂青转身，满心的无奈和感伤。我伸出双手，攥不住故乡的一山一水，带不走故乡的一草一木，再回头，树叶又已开始淹没了回家的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