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光畔

一

1840年鸦片战争，英国用坚船利炮和鸦片打开了古老中国的大门，红头发、高鼻梁洋人的到来，引起了国人的惊觉，最终认识到这与历史上匈奴、突厥、契丹、女真等北方游牧民族的侵扰不一样，是“自开辟以来未有之奇变”。

鸦片战争前，中国人是骄傲的，对外部世界是蒙昧的，就连林则徐这样的朝廷干臣也以为断了对西方的茶叶、大黄，他们就会“大便干结而死”。后来，中华民族的仁人志士终于认识到这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劲敌。魏源著《海国图志》，提出“师夷长技以制夷”；洪秀全创立拜上帝教，发动太平天国起义；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发起“洋务运动”，“中学为体，西学为用”，自新求强；日本明治维新取得成功后，康有为、梁启超、谭嗣同又以日为师，变法维新，倡立君主立宪制。戊戌变法失败，孙中山的革命主张大行其道。1911年辛亥革命，推翻满清王朝，建立中华民国，结束两千多年的封建帝制，但徒有民国之名，无民国之实。袁世凯复辟、张勋复辟，军阀混战，孙中山屡战屡败，频遭绝境。一百多年的乱世，各种主张、各种势力走马灯似地登上历史舞台，你方唱罢我登台。国事纷乱如麻，人民水深火热。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1916年，陈独秀创办《新青年》杂志，掀起了影响深远的新文化运动。主事者认为，中国从物质、制度层面学习西方都遭到了失败，必须从精神层面学起，要倡导德先生、赛先生。新文化运动推行正酣的时候，俄国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中国送来了马列主义。1919年“五四运动”，马列主义在中国迅猛传播。1921年中国共产党正式成立。历经百年沧桑，中国人找到了最先进的救国良方，找到了更高的社会理想——社会主义。当时的中国，还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的发展尚且不充分，又是一个老大帝国，封建积弊甚深。这样的社会基础，这样的历史条件，注定中国共产党人要走一条前人从没走过的极为艰难、极为复杂的路。衰落的中国，苦难的时代，需要伟大的英雄，需要一批改天换地的英雄。毫无疑问，贺龙是应运而生、改天换地的伟大英雄，是张家界这片奇山异水孕育的伟大英雄！

二

126年前，贺龙诞生于桑植县洪家关一个农民家庭。家境贫寒，使他很早就知道人生的艰辛、世事的不平。他上过两年的私塾，因不喜欢呆板枯燥的旧式教育而早早辍学。这和少年时期的陈独秀、鲁迅、毛泽东一样，他们都讨厌呆板枯燥的旧式教育，他们是注定来灭亡旧制度的。13岁那年，贺龙和同乡一起，当了一个骡子客，贩马、驮盐，小小年纪走在湘鄂川黔的深山老林里，读着他人生的社会大学。

1914年，在桑植留日学生陈图南的介绍下，18岁的贺龙加入了孙中山领导的中华革命党，开始了他的革命生涯。1916年3月6日，20岁的贺龙带领20多条好汉刀砍芭茅溪盐局，“两把菜刀闹革命”，组织讨袁民军，支持蔡锷护国、反对袁世凯复辟，开始了他的戎马生涯。袁世凯当了83天皇帝便一命呜呼了。但上天似乎觉得中华民族的苦还没有吃够、难还没有受够，蔡锷将军从云南进到川中，便一病不起，年仅34岁，护国大业半途而废。此后的中国，群龙无首，军阀混战，城头变幻大王旗。贺龙在军阀混战中锤炼军事才能，逐步发展壮大，他始终保持着农民本色，所到之处纪律严明，受百姓拥戴。纵观贺龙戎马一生，功勋盖世。笔者认为，南昌起义、指挥红二方面军长征、威逼张国焘北上，是他人生最精彩的亮点。

南昌起义。俄国十月革命的胜利，也使孙中山找到了新的革命力量。在苏联的支持帮助下，国共第一次合作，1924年召开了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1926年10月，国民革命军挥师北伐，不到半年时间，便从珠江流域打到长江流域，向黄河流域挺进。北伐军刚刚打到长江流域，蒋介石集团以为羽翼丰满，悍然于1927年4月12日发动反革命政变，共产党人血流成河。白色恐怖使一些人吓破了胆，叛变的、自首的、不辞而别的不乏其人。这是革命最低潮、最困难的时候！已为国民革命军第二十军军长的贺龙，毅然率部参加八一南昌起义，担任起义总指挥，打响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第一枪。这是人民军队的开始，贺龙是人民军队当之无愧的缔造者之一。南昌起义后，几万人马何去何从？贺龙认为，不能冒酷暑千里行军到广东潮汕地区去，而应该到农民运动搞得好、群众基础好的湖南去。决策层没有听从贺龙的意见，决定千里行军南下广东，结果在潮汕地区遭到失败。贺龙并没有气馁，赤手空拳回到桑植，回到武陵山中，在湘鄂西打出一片红彤彤的天下。

率红二方面军长征。正当贺龙在湘鄂西、洪湖干得轰轰烈烈之时，王明“左倾”冒险主义者取得了中央领导权，他们派夏曦到湘鄂西、洪湖来。夏曦执行“王明”左倾教条主义政策，在红军内部大行肃反，使红三军精锐尽失，贺龙被迫向贵州沿河一带转移。1934年10月，贺龙率红三军与任弼时、萧克、王震率领的红六军团在贵州木黄会师，不久恢复了红二军团的番号。红二、六军团会师后，第一个大收获就是批评了夏曦严重的错误，解除其职务，军心大顺。为配合红一方面军长征，红二、六军团回师湘西。

贺龙与任弼时互相尊重、配合默契，成为全军团结战斗的模范。后来，贺龙回忆说：“二、六军团会师是好的，可以说是全军会师的模范。两个军团六七千人、六七千颗心，可大家团结得像一个人，要怎么走就怎么走，要怎么打就怎么打。”摆脱了夏曦的干扰，有任弼时的大力支持，贺龙如鱼得水，指挥红军接连取得十万坪大捷、陈家河大捷、桃子溪大捷、板栗园大捷、忠堡大捷，开创了湘鄂川黔革命根据地。当时红一方面军已长征北上，湘鄂川黔革命根据地孤悬江南，战略形势不利，但根据地发展很快，红军壮大很快。

1935年11月，任弼时、贺龙率领红二、六军团共1.7万人从桑植刘家坪出发，誓师长征。蒋介石组织140个团，企图将二、六军团围在湘西地区聚歼。贺龙认为直接向西直奔贵州，必遭几十万大军围追堵截，于是决定挥师湘中，威逼长沙，虚晃一枪，然后伺机转兵贵州。贺龙指挥红军急渡澧水、沅水，直下辰溪、浦市、溆浦、新化、蓝田、锡矿山，控制湖南中西部地区。红二、六军团突入湘中，大出敌人意外。蒋介石急调七个师来追，还有几个师随后赶来。贺龙率军向东南疾进，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掉头西进贵州，将几十万国民党军甩在身后。挺进湘中，这是贺龙在长征中的第一次神来之笔。

1936年2月2日，贺龙率红二、六军团挺进黔西、大定、毕节地区，根据地建设搞得如火如荼。这令蒋介石焦虑万分，急调120个团围剿。1936年2月27日，贺龙率军撤离毕节，进入乌蒙山区。乌蒙山区人烟稀少，粮食匮乏，又是天寒地冻。1万多红军在崇山峻岭中转来转去，与敌辗转回旋差不多一个月，万般艰难。贺龙趁敌人骄气增加、麻痹大意的时候，在云南昭通、威宁之间越过滇军孙渡的防线，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出乌蒙山，向云南宣威急进。后来，毛泽东高兴地对贺龙说：“二六军团在乌蒙山打转转，不要说敌人，就连我们也被你们转糊涂了。”乌蒙山突围，这是贺龙在长征中的第二次神来之笔。

1936年3月，红二、六军团接朱德、张国焘等人发来的电报，决定渡金沙江与红四方面军会师。3月31日，贺龙率红二、六军团冲破滇军防线，向普渡河方向急进，蒋介石急忙组织滇黔“剿匪”司令部，以云南省主席龙云为总司令，令滇军和中央军四个纵队迅速堵击，派顾祝同到昆明代表蒋介石督战。龙云既要防备贺龙率军入云南，又要提防国民党中央军进云南，于是倾巢而动，将全部军力集中在普渡河，昆明已成空城。贺龙决定佯攻昆明，打他个措手不及。4月10日凌晨，红军掉头向南直扑昆明。昆明一片惊恐，顾祝同接二连三地向蒋介石求救，龙云把军官学校的学生都拉出来守城，急调普渡河防线的军队回援昆明。等敌军急如星火地赶到昆明时，贺龙突然掉头向西，把所有敌军甩到身后，一路连下楚雄、镇南、祥云、宾川、盐兴、年定、姚安、盐丰、鹤庆等县，然后从云南石鼓镇渡金沙江北上与红四方面军会师。佯攻昆明，这是贺龙在长征中的第三次神来之笔。

威逼张国焘北上。1935年1月遵义会议召开，毛泽东重新取得军事指挥权。1936年5月红一、四方面军在四川懋功会师。这是令人无比高兴的事情，但潜藏着危险的潜流，红四方面军最高领导人张国焘自恃兵强马壮，企图篡夺党和红军的最高领导权。张国焘的野心活动，使毛泽东遇到了他一生中最黑暗的时刻。毛泽东当机立断，率中央机关先行北上，红军总司令朱德、总参谋长刘伯承随红四方面军活动。张国焘是准备下狠手的。关键时刻，徐向前一声“红军不能打红军”，避免了历史悲剧。此后，张国焘在川康边境游移不定，并悍然于1936年8月在卓木碉另立中央。1936年8月，贺龙率红二、六军团在甘孜与红四方面军会师。会师后，红二、六军团改编为红二方面军。得知高层斗争的情况后，贺龙毫不犹豫地站在中央红军这边，站在毛泽东这边，认为北上是正确的方针。在会师庆祝大会上，贺龙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张国焘说：“国焘啊，只讲团结，莫讲分裂，不然小心老子打你的黑枪。” 张国焘的分裂行径才有所收敛。由于贺龙的威逼，张国焘不得已北上。朱德后来回忆说：“贺老总对付张国焘很有办法，不争不吵，而是向他要枪要子弹，硬是要过来一个军，尽管人数并不多。张国焘对任弼时、贺龙有些害怕呢！一起北上会合中央，贺老总是有大功的。”八十多年前，草地上这段惊心动魄的历史，不是贺龙这样立场分明，后果不堪设想。

三

在贺龙元帅诞辰126周年之际，回顾这位开国元勋的光辉一生，可以发现他太多优秀品格，可亲可佩，值得后人学习。

贺龙是忠诚可嘉的。他忠于党，忠于人民，忠于事业。贺龙起自行伍，当过高官，享过厚禄，但他始终保持劳动人民本色，对老百姓心存善念，军队所到之处纪律严明，即便身在黑暗深处也是努力寻找光明。当年在军中，他听花汉儒与陈图南辩论社会主义与无政府主义，初次接触到社会主义，并表示高度认同。后来，又受黄埔军校学生、共产党员周逸群的影响，更深地认识到社会主义，与共产党建立了紧密联系。贺龙几十次矢志不渝地找党。南昌起义时，他还不是共产党员，但把一个军的人马和身家性命都交给了党。红军时期，当夏曦在湘鄂西苏区高举屠刀“肃反”时，他一边刀下救人，一边在极为痛苦的心境下保持对党的忠诚；长征中，他在甘孜草原威逼张国焘北上，捍卫了党的团结，避免了党和红军的分裂；抗日战争中，他率军死守地瘠民贫的晋西北，保卫延安，保卫党中央；解放战争时期，彭德怀率领他的老部下征战大西北，他高高兴兴地到处筹粮筹款，给彭德怀当“粮草官”。对于党的事业，贺龙从不讲条件，从不计较个人名位得失，他是共产党的“关云长”，忠义贯于日月。

贺龙是坦荡无私的人。尽管贺龙起自行伍，出自旧军队！但他是改造主观世界相当彻底的人，光明磊落，坦荡无私，一身正气。贺龙出自旧军队，熟知三教九流，但他对党对同志犹如山间清流，清澈见底。

贺龙是革命到底的人。一个人一生干一件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只做好事不做坏事；一个人一时革命并不难，难的是革命到底。把贺龙带上戎马生涯的陈图南，也曾经是追随孙中山先生的革命者，“4.12”反革命政变前，他与蒋介石勾结闹饷、哗变，企图把国民革命军第二十军拉到蒋介石那边去邀功请赏，结果被历史淘汰。民国时期，号称“湘西王”的陈渠珍也算个人物，此人是参加过反清起义的革命者，常以王阳明、曾国藩自许，懂得勤政勤学爱民，长期盘踞湘西一带，治理地方还颇有成绩，但最终不过是娶了十房妻妾的小军阀。贺龙当过镇守使、师长、军长等高官，南昌起义时，家族有“聪明”的长者指责他“皮鞋不穿穿草鞋，硬要跟着红脑壳”。一无所有革命容易，有了高官厚禄革命就很困难了。贺龙抛弃一切荣华富贵，终生追求共产主义，最终修成正果，建立不世功勋。

贺龙是尊重知识、求贤若渴的。在漫长的革命征程中，贺龙与周逸群、关向应、任弼时这些政委形成革命友谊。贺龙与周逸群在大革命前就认识了，通过周逸群认识了马列主义，认识了共产党，作出了他人生最重大的政治抉择。南昌起义后，贺龙与周逸群回到桑植，携手开辟湘鄂西革命根据地。1932年1月，受中央委派，关向应到湘鄂西工作，在血与火的斗争中，贺关之间建立起了深厚的革命友谊。1946年秋，关向应在延安病逝，贺龙挥泪写下《哭向应》一文，情真意切，文采斐然，感人肺腑。

贺龙是擅长实践、紧接地气的。毛泽东曾经说过，我们党有两个人熟知中国社会，知道三教九流，一个是贺龙，一个是陈赓。贺龙懂实践，接地气，能实事求是，能做到原则性与灵活性的高度结合。几十年的革命生涯，他每到一处都能创造性地打开局面。长征中，他感动贵州毕节年过六旬的开明绅士周素园参加长征，一起爬雪山，过草地；长征中，在云南藏区，他和赞松林寺的喇嘛建立深厚的友谊，至今广受赞誉！

四

战争的硝烟已经远去，今天的人们享受着和平安宁。天下虽安，忘战必危。一个民族要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要有刚健质朴的血性，要有优秀的民族精神。以毛泽东为代表的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是中华民族最先进的群体，最杰出的代表！他们的思想、智慧、光辉历程，是中华民族最宝贵的精神财富。在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中，贺龙极具传奇色彩，他是勇于追求真理的，是严于改造自我主观世界的，是酷爱知识热爱人才的，是懂实践接地气的，这正是留给后人宝贵的精神财富！

又是一年的春天，春雨潇潇。在这草长莺飞、满树繁花的春天，我们怀念贺龙元帅，怀念这位从武陵山中走出的开国元勋，缅怀他的伟业，传承他的精神，学习他的方法，如读大书，如饮醇酒，会让我们更加勇猛坚强，更加聪明睿智，更加茁壮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