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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03月11日

回乡手记

□ 百夫长

清晨,有哀乐自村子西边传来。

逝者是位老婆婆,以九十五岁高龄无疾而终,故子孙辈也无太多悲伤,只是间或有几声女人的哭泣。片刻,送葬队伍到了门前,家家户户都紧闭大门。小孩大都躲在家里,也有胆大的,为了看热闹,躲在大人身后偷看。大人们都站在自家门口,手拿一挂鞭炮,只待逝者经过时点响,在噼里啪啦中送她最后一程,以尽乡党的情义。这时,身着白色孝服、腰扎草绳的孝子会走上前来磕头致谢,自有专人送上一包香烟,整个过程都无须言语。

送葬队伍越去越远。乐队吹起流行歌曲,再无半点哀声。母亲与邻居的婶婶们也加入了队伍之中,她们会一直把逝者送到村口,然后由专车送往县城殡仪馆火化,这便是永诀了。送葬的队伍越长,越显出逝者的荣光。对于逝者,乡党们不会用言语去评判,但会用一些自发的行为,彰显对其一生的评价。

那年送完父亲上山,第二天清早,母亲便让大哥带着我与二哥去讨米。我们挨家挨户地敲开大门,主人一看到我们身上的孝服和脸上悲戚的表情,便明白怎么回事,口中直说“好可怜的伢啊”,然后用碗装了米倒给我们。一会工夫,我们背上的口袋便装了大半。当年,家里已经生活好转,不再缺吃少穿,我并不理解为什么要去讨米。直到多年后的一个深夜,在读到《诗·小雅·蓼莪》中“无父何怙,无母何恃”一句时,我不由悲从心来,一个人在书桌前失声痛哭。

看完送葬,上午,便站在天井里与邻居军哥聊天。

犹记多年前,我从学校回来,看到军哥光着上身在干活,身上的肌肉尤如健美运动员一般发达。如今,村人提起他的儿子,也总说他是村里年轻人中最勤快的,想来也是继承了其父的好品德。听军哥介绍,年前他儿子被招进了邻市的消防队,现在已是一名消防员,同时休息日还在继续给张家界景区送货。老婆菊香在村里农家乐当服务员,每月也有上千元收入。他自己平常除了种四五亩地,还在县城的建筑工地打零工。曾经一贫如洗的军哥家,如今不仅还清了债务,还修了大楼房,家里彩电、电冰箱、空调、沙发一样不少,门前还停着一辆年前刚买的白色小轿车。我不由得感叹,现在乡党们的生活真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下午,元富叫我与大哥去他家喝酒。

与元富上次见面,还在十多年前。那时,我休假去广东看大哥,刚好碰到元富。他那时已经办了个小制衣厂,但厂子效益并不好。大哥后来离开了广州,去往别处谋生。元富却依然在广州坚守,几经波折,如今总算走上了正轨。目前他在广州和江西于都各办了一个制衣厂,产品远销国外。当晚,除了我与大哥,他还请了为他装修新房的勇平。那顿酒,是在回忆与展望中度过的,喝到最后,酒量最好的元富倒先醉了,坐在洗手间的地板上吐得一塌糊涂。

上世纪九十年代,元富和大哥是村里第一批去南方打工的年轻人。元富说,刚去广州打工时,为了省路费,他们一连几个春节都没有回家。大年三十,他与大哥每人一瓶劣质白兰地,就着大骨头炖白菜就算过了年。后来自己办厂,两次赔得血本无归,再后来,硬是凭着湖南人一股不服输的劲头,才让制衣厂起死回生。酒过三巡,我详细介绍了海南的自贸港政策。他们听后都很心动,很想年后去海南看看,说不定会觅得商机。于是,我与他们约好,春节后在海南再见。

夜幕降临,走在回家的水泥村道上,路旁白雪皑皑,不远处,几个孩子正在开心地玩着焰火,小脸蛋被火光映得通红,好像春天里绽放的花朵一般。

在这个腊月里,虽有长者离我们远去,但年轻人都在奋发向上,中年人也有着生机勃勃的计划。这个曾经十分贫穷目前已步入小康的村子,在新年来临之际,继续带给着我们无限的美好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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