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艳芳

母亲说了很多次，眼睛看不到。我总觉得可能是年龄大些了的原因，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周五下班后，给父亲打了个电话聊家常。从来不主动要求我们做什么的父亲，突然很郑重的也很低沉的对我说，“你还是抽空请个假回来，带你妈去医院看看，她的眼睛是真的看不到，洗碗时连碗上粘的饭都没洗干净，喝茶时有时连茶杯也拿错……”父亲的一席话，让我内心里特别的心疼与愧疚，我们做儿女真的太过于疏忽父母的生活了！于是我连说好，下周就请假。

和父亲挂断电话，立马和两个姐姐分别说了此事，他们都同意带母亲去检查。我离得远，加之我的工作岗位的特殊性，请假确实不太好请。并不是领导们不同意，是我自己觉得不方便请假。如果时间有点长，请假就更难。于是，我提出让大姐先带母亲去医院做检查，看医生怎么说。因为二姐的腰椎间盘突出和骨质增生，她自己都行动不便，也就不指望她帮忙。

周一早上，大姐带母亲去了沙堤医院，找到哥哥以前的朋友，他非常热心，当面就联系眼科刘主任，请他仔细帮母亲看看。刘主任让姐姐去市中心的老医院找他，可是等他们坐公交车赶到医院时，已经过了上班时间，一问才知道刘主任今天下午不坐诊，要找他必须明天。母亲和姐姐只好回家，等明天再去。

第二天刚上班，他们就到了医院，见到了刘主任，测视力、心电图、抽血等一系列的常规性检查后，刘主任建议母亲到沙堤医院住院，做手术。大姐打来电话和我说了大致检查情况和医生的建议，并和我商量：如果母亲住院，医院必须有人陪护，她晚上要带冉冉（我姐孙子），看我能不能请几天假？我知道家里的情况，没有其他人可以帮忙照顾。于是如实将情况向领导报告，写好请假条，准备下班后就回去。

到达医院已经是接近晚上7点30分，刚把生活用品摆放停当，管床医生就来通知我们8点30去医生办公室。听说明天手术的患者有10多个，两台手术同时进行。和我们一起来的还有另外一个中年大哥，他也是明天做手术。要签手术告知书。管床医生拿来一个眼睛模型，开始给我们讲白内障手术的原理，白内障手术就是采用超生乳化白内障吸除术，将患者浑浊的晶状体摘除，植入替换功能的人工晶体。专业术语我们都听不懂一脸懵，于是她打了一个非常形象的比喻，晶状体就像电灯泡，视神经就像电线，更换电灯泡后，如果电线也是好的，视力马上就会恢复。但是手术是有风险的，万一更换晶状体后，后面的电线有问题，再好的灯泡也没用，情况严重的甚至会导致失明。因为手术前是无法知晓视神经的好坏的。虽然这样的几率非常小只有0.1％，医生说，作为医生，我还是要告诉你们。也许是职业使然，也许是见多不怪，当失明的话平静的从医生口中说出来的时候，我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谁都不能保证会不会发生那个0.1％。接着她从价格和清晰度两个方面，向我们对比了明天要安装的两种人工晶体，国产晶体清晰度低，医保可以全报，进口晶体清晰度高，医保只能报销300元，其他2000多元要自费。于是我微信联系，和两个姐姐商量，姐妹三人一致同意给母亲装一个清晰度好的，因为母亲辛苦了一辈子不容易，如今我们不能替她受苦，也想让她心里多些安慰。

手术定在第二天的上午，医生让我们8点前吃早餐做好准备在病房等。我知道母亲一直都怕做手术，甲状腺手术时吓得她浑身出冷汗，冠脉造影手术导致肱动脉破裂大出血也给她造成很大的心里阴影，所以我劝她放轻松点，别想太多，催促她早点休息。

第二天6点30分起床，给母亲打水洗脸，下楼买早餐，泡茶，服降血压药。一切准备就绪还不到8点，等着医生查房。8点30分左右，需做手术的患者陆续到诊疗室检查，然后又回到病房等候。母亲本来就是个性急之人，9点多还不见工作人员来，她开始显得坐立不安，担心到后面，医生会因为工作时间长太累影响手术质量。我一直安慰她说，认真仔细是医生的职责，他们有自己的把握，会对每个病人负责，不用担心。11点45分，工作人员终于喊到母亲的名字，我和母亲立即随之来到四楼。进手术室那会儿，母亲明显有害怕的心理，我故意不明说。装作很轻松地告诉她，我在这里办手续等她。在门外等候的心情是说不出滋味，我时不时看着墙上的时钟，虽然门口值守的医生告诉我，这只是一个很常规的手术，技术也很成熟了，不用很担心。可是我不懂技术也不懂难度，只晓得动刀的事情肯定不简单。还好大姐一会儿也来了。12点35分，母亲坐着轮椅被推出来了，右眼被蒙上了纱布。我立即和大姐迎上去，母亲看起来还好，手术一切顺利。

回到病房，开始给母亲张罗午餐，眼睛被蒙住，显然是非常不习惯和不方便。可她还是坚持自己吃饭，她一辈子就是自立自强的人。边吃饭边问母亲疼不疼？她说手术时没什么疼的感觉，现在有点像被什么东西刷了一下，估计是麻药过了。她还说手术时俩个医生边做手术边聊天，说她的那层膜好浑浊，手术做迟了，早点做就恢复得更快些。

我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照顾母亲上厕所，洗漱等日常生活。等明天拆纱布，看视力恢复情况。

早上8点多，昨天做手术的患者陆续到诊疗室。拆纱布、测眼压、测视力。回到病房，母亲使劲的眨了眨眼，望着床位上方墙上的显示屏，很开心的说，我看的到了，现在右眼比左眼看得更清楚，说着又拿起床头柜上的小药瓶看，以前这个小字我一点都看不到，现在全都能看到。看着母亲高兴的样子，我心里也很欣慰。手术的效果是实实在在的，老人家开心就好。

白内障手术，不需要静脉输液，只要按时滴眼药水。护士给我们送来了一共三种眼药水，每两个小时滴一次的有两种，还有一种是一天四次。每种眼药水之间要间隔五至十分钟。为了不弄混淆，我给每种眼药水编上号，分好先后顺序。用本子将时间写好，每滴一次就用笔打勾。定好闹钟，以免忘记时间。小事不难但责任重大，需要细心耐心。

白天一切正常。晚上10点，母亲突然说头晕，刚开始我没有引起重视，觉得可能是她的高血压发作了，让她躺下休息。可是没过几分钟，母亲突然呕吐起来，我急忙拿来脸盆接着，一手抓盆，一手撑着她的前额，看着她难受的样子心里也难受。接连倒了好几次，等她稍作停息，我赶忙跑去护士站找医生，晚上只有一个护士值班，好不容易在其他病房找到她，让她立即找医生来。值班医生在接到电话后立马赶了过来，又忙着到电脑里查资料，给管床医生打电话了解母亲的基本病情，又到监察室测眼压，没有发现异常。10多分钟后，处突医生来会诊，进行一系列的指令测试及询问，也没有发现异常，于是开了CT单，让我带母亲去门诊一楼做检查。给母亲穿好外套，急忙推着她前往。一路上，小心的过门帘，坐电梯，因为她本身就晕车晕梯，所以我紧紧的捂着她的头，让她少些震动的感觉。对环境不熟，接连问了几个人才找到地方，还好晚上人不多，不用等，交完单子马上就可以去检查。上下折腾估计让母亲感觉更难受，她不停地呻吟着。回到病房，我赶紧扶她躺下。到医生办公室，处突医生告诉我，CT检查大脑没有问题，现在开点治晕眩的药服下，如果情况没有好转就去请耳鼻喉专家医生再来会诊。

守在床边，每两个小时滴一次眼药水，随时观察她的情况。还好，一切都好起来了。凌晨四点多，母亲说头晕好多了，看母亲情况好了些，我实在熬不住了，趴在床边就入了睡。

第二天8点后管床医生来查房，问起了昨天的情况，又做了眼睛检查，认为没什么问题，叮嘱一番出院后的注意事项，告诉我们当天就可以回家了。

走出医院大门，我舒了一口长气。在医院的几天，整天神经兮兮，生怕母亲哪里不舒服，幸好一切顺利。

惟愿天下父母都健康，惟愿一切都顺利。在有限的生命里，当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时候，让我们抽时间多陪陪父母，多听听他们的唠叨，且多一些耐心，多一些发现，让他们渐渐老去的容颜尽可能舒展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