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石少华

汪曾祺是我国当代享有盛名的作家，生前某年来到湖南岳阳，登楼赏景。站在楼上，凭轩远眺，洞庭湖的烟波浩渺、横无际涯和岳阳楼的端庄浑厚、落落大方让汪先生心生感慨。

汪先生登楼那天，洞庭湖里有三四级风，但浪不大，没有起白花。他听当地人说没有起白花的是“波”，起了白花的是“涌”。“波”和“涌”还有这样的区别，这可是汪先生第一次知道。

读着汪先生的文章，他叙述在这里的时候，我不觉愕然。我不是岳阳人，是湖南人，但我有着与岳阳当地人对“波”和“涌”一样的解释，这难道是仅属于湖南区域对二字字义的一致性认同？汪先生身为大家，又长期浸淫京派文化，应有着异于常人对文字的理解和把握。本着求异存真的目的，我追根朔源，特意对“波”和“涌”二字进行了一番考证。东汉许慎《说文》释：“波，水涌流也”， 是一种水面振荡起伏的运动，有较大的水纹；汉书《尔雅·释水》和《论衡·状留》释义“涌”分别为：“滥泉正出。正出，涌出也”和“泉暴出者曰涌”，可见“涌”是受到了来自有方向的推力使水不能保持平衡，被迫急速运动的现象。相对于“涌”，“波”的运动是平缓的，仅仅随着波峰波谷上下浮动而不会随波的去向前进，所以看不到白花，而“涌”则是受到了来自有方向的推力使水不能保持平衡，被迫急速运动的，表现形式是阵阵急迫的浪，所以能够看到白花。

汉语言中，纹、波、澜、浪、涛、涌、流是形容水运动变化的词，水平如镜、波光粼粼、水纹涟漪、碧波荡漾、推波逐浪、白浪滔天、汹涌澎湃、狂涛怒吼等成语更是形容了水面的变化程度。读屈原“嫋嫋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孟浩然“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和毛主席“洞庭波涌连天雪，长岛人歌动地诗”的诗句，能够进一步加深我们对“波”“涌”二字的理解。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汪先生是真诚的、袒露的，没有装腔作势、不懂装懂。这不仅没有影响他什么，相反，却让读者们看到了一个真实、令人信服的作家老头的亲民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