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万淮

近日陆陆续续读了李有朋的几首诗。这几首诗都来自《清康熙慈利县志·卷之四》。李有朋是什么人，不清楚。他写的大多都是关于宜冲桥一带澧水两岸“景点”的诗，那么这个人很可能是宜冲桥人。

宜冲桥李氏家族也是当地望族。渔米渡的“大坟山”是慈利远近闻名的“坟墓建筑”。其坟墓隆起之高，面积之大，慈利坟墓建筑无出其右。其坟左右皆平展的田畴，田畴尽处，或渔米溪，或曹家峪水，绕坟而过；前面或龚院坪，或渔米组，人户稠密。拱桥边原有“神井”一口，之所以“神”者，能预测天气变化。出口则是千古流淌的滔滔澧水。在这个大坪之中，有一坟突然特出，俨然一山丘，俯视人间。坟前拜塔约占地半亩，皆“水磨石”铺地。塔的四周有“华表”似的石柱六根，其上有镂雕，或赑屃，或虎豹，皆精细可观。石柱高约三丈，直指苍穹，乃渔米渡之一景。可惜，后来大队修水利，其石头皆用于工程建设。

宜冲桥李氏家族之院落建筑，以李中元“夏家坪庄园”为代表。当然还有李维白院子、李湘的老屋院子等，这些都不能成其代表。“夏家坪李氏庄园”占地几十亩，门前有条沟渠，长岭溪水从沟渠里潺潺流过，给李氏人家带来极大方便。庄园有几个石头曹门，远远望去烽火墙层叠栉比，房宇鳞次连亘。天井与房屋间隔，芭蕉与梅花共存。中元的父亲还带我看了他们房屋的夹层防匪、避战的墙垣。李有朋与中元李氏家族有无血缘关系，就不知道了。

其中一首《白马岩》：

“西竺驮经后，归来澧水滨。

点头曾受证，脱骨此还真。

雨过蹄生薜，云涵秣有津。

笑渠终随影，吾马自有神。”

宜冲桥有白马溪，白马溪上有白马岩。这个白马岩，我不知道，只听人说过。

“西竺驮经后，归来澧水滨。”西竺，即西天，就是唐僧西天取经的那个“西天”，一般来是指印度。这两句是说，这匹白马是跟随唐僧取经、驮经以后，回来就落到这宜冲桥的澧水旁边。这当然是诗人的想象。

“点头曾受证，脱骨此还真。”受证，即受戒，是佛教中由凡人到僧人的一个受训的仪式。汪曾祺有篇小说《受戒》，写的是明子由普通孩子去普提庵当和尚的事。这两句的意思是，这匹白马曾经点头受过戒，接受了“佛祖”的“洗礼”，然后脱胎换骨成为“真人”，就落到此地。前四句写了白马岩的来历。

“雨过蹄生薜，云涵秣有津。”我认为这两句为互文，要连起来读。它的意思是，白马脚下长满了植物，每当云雨过后，植物湿漉漉的，是白马上好的草料。薜，薜荔，一种藤蔓植物。秣，草料。这是写远看白马岩的形象。

“笑渠终随影，吾马自有神。”这两句的意思是，它笑对历史的风云，到如今仍然风神不减。渠，他。比如唐朝寒山有诗“蚊子叮铁牛，无渠下嘴处”（见《诗·六三》）。影，影事。佛教用语，尘世一切皆幻影，引申为云烟。宋朝范成大有诗“有为皆影事，无念即生涯”（见《次韵李子永见访》），即一切所谓作为、事业都是过眼烟云，无所追求，逍遥自在才是生涯。

诗人想象丰富，对白马岩的描述，也很有味道。宜冲桥有如此一景，我竟然不知道，遗憾，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