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良鲜
近期一直在认真阅读鲁迅的《野草》。
《野草》和鲁迅一样,是时代和历史的产物。就像要用历史来说明鲁迅而不能用鲁迅来说明历史一样,如此,读《野草》就应当把作品放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去思考。
鲁迅在《野草》的《题辞》中说:“我自爱我的野草,但我憎恶这以野草作装饰的地面。”鲁迅所说的“地面”就是指他写作《野草》时的社会现实。当时的中国处在新民主主义革命初期,那是一个光明与黑暗交战的风云变幻的历史时代。鲁迅在《野草》中表达了他对战士们坚韧的战斗精神深情的礼赞,也表达了他赞赏探索者对革命的执著精神,同时也是对自己消极失望和虚无的心理阴影的解剖。他的《野草》具有深刻的思想内涵,语言具有诗性和哲理性。他的作品对当时的社会黑暗深刻批判,对今天而言依然具有现实的指引作用。
《秋夜》是一篇散文诗。作品主要歌颂了枣树的坚韧品德,他笔下的枣树是饱经风霜而又无私和无畏的战士的形象。“他简直落尽叶子,单剩干子,然而脱了当初满树是果实和叶子时候的弧形,欠伸得很舒服。但是,有几枝还低亚着,护定他从打枣的竿梢所得的皮伤,而最直最长的几枝,却已默默地铁似的直刺着奇怪而高的天空,使天空闪闪地鬼眼;直刺着天空中圆满的月亮,使月亮窘得发白。”这是革命战士一无所有但却无所顾忌、预备着牺牲一切的悲壮形象。事实上,鲁迅歌颂的这些“民族发动机”式的人物,才是推动社会前进的动力、是脊梁。这些人常常被人遗忘,甚至连名字也没有留下。然而他们坚定自己心中的信仰,即使付出生命也在所不辞。这是伟大的民族精神和民族信仰的力量,特别是在那个战火硝烟的动荡年代!当代社会,亦需要这种民族精神。
《影的告别》是作者深刻剖析自己内心阴影的一篇作品。“影”的形象便是鲁迅内心思想矛盾的化身。构思从“影”向睡梦中的人告别时所说的话开始。“人睡到不知道时候的时候,就会有影来告别,说出那些话。有我所不乐意的在天堂里,我不愿去;有我所不乐意的在地狱里,我不愿去;……”“影”的思想充满着激烈的矛盾和痛苦,因为他不愿意让人们向往现实中根本不存在的、那虚无缥缈的天堂,于是他憎恶苦难深重的地狱,他希望人们不要轻信“未来的黄金世界”。在“世人都醉,我独醒之间”鲁迅这样说道:“然而我终于彷徨于明暗之间,我不知道是黄昏还是黎明。我姑且举灰黑的手装作喝干一杯酒,我将在不知道时候的时候独自远行。” 孤独的鲁迅先生,他要反抗的是黑夜强大的梦魇,是遮蔽光明的虚无。他说:“我愿意这样,朋友——我独自远行,不但没有你,并且再没有别的影在黑暗里。只有我被黑暗沉没,那世界全属于我自己。”黑暗与虚无里只留下他独自与绝望抗争。
给我感触较深的还有《过客》,作品的形式和构思都非常特别,短小的剧本形式描写了一个颇具象征色彩的故事。当过客问老翁走向前面的路将通向哪里时,老翁回答说:“前面?前面,是坟。”过客听了,迷茫的问道:“走完了那坟地呢?”老翁回答说不知道,他劝说过客“我单知道南边;北边;东边,你的来路。那是我最熟悉的地方,也许倒是于你们最好的地方。你莫怪我多嘴,据我看来,你已经这么劳顿了,还不如回转去,因为你前去也料不定可能走完”。可是过客没有听从老翁的劝慰,他坚决要往前走,为了最后的胜利。过客的形象是“困顿倔强”的革命战士。过客的可贵之处是,他始终倾听着“前面的声音”对他的呼唤。他对老翁说:“是的,我只能走了。况且还有声音常在前面催促我,叫唤我,使我停不下来。”
联系当时的社会背景,这“声音”一定是对光明未来的向往和希望,鲁迅先生正是在歌颂过客坚韧不拔的探索、革命精神。因为这种精神是民族不灭的保证,是反抗黑暗社会的精神支柱。
《野草》的文学魅力莫过于其思想的深刻性,所以它直到今天依然具有强大的时空穿透力。在《立论》和《聪明人和傻子和奴才》中,鲁迅用他锋利的笔为国民劣根性——中庸主义和奴才哲学作了鞭鞑。比如《聪明人和傻子和奴才》中就描绘了三种人,既聪明人、傻子、奴才。聪明人总是这样说:“我想,你总会好起来……”这种精神麻醉式地“救施”其实不过是空洞虚伪的安慰,因为他们的目的无非有三个,一是表示自己最廉价的同情心,二是借以麻痹和扼杀被压迫者的反抗精神,三是隐蔽自己以不使别人发现自己的怯弱。相反,傻子通常具有敢于反抗和实际行动力地特点,“我给你打开一个窗洞来!”他们这样叫喊道。鲁迅先生对于傻子敢于破坏的精神是鼓励的。然而这样的人行动往往过于盲目,容易做出不必要的牺牲。最犀利的莫过于对于奴才的形象,作者是毫不手软的。奴才得到了傻子的帮助,最后却出卖傻子而去邀功寻赏,反而对聪明人虚假的安慰感恩戴德。所以奴才的最大特点便是麻木、愚蠢、驯服。
鲁迅先生为我们生动形象地描绘了三种不同的人性,并且也明确表达了他的爱憎。如此深刻的人性纰漏,对于今天的社会,依然可作参照。虽然不同的时代产生的思想意识,有着特定的历史制约性,但是精神是可以批判和继承的。鲁迅先生对于民族精神的改造、民族精神的提高都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作者系张家界北门小学教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