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祖儿

此刻，我站在红色木质护栏里

细雨纷纷掠过我的发梢

发梢之外的铁路线，自南向北弯曲过来

我数一数：十二条。像摊开在手掌里的

生命线、感情线、事业线、智慧线......

这些风光或斑驳的日子，哐当哐当叠在一起

像一本线装书。活龙井则是一枚书签

插在左上角，轻轻，斜斜

此刻，铁路那么安详、轻闲

它已在十年前，走丢了喧嚣和轰鸣

那些旅客都坐上了复兴号、和谐号去了远方

或回到故乡。而它仍旧留在原地

默许岁月不老，默认时光静等

那些枕木，我数一数：无数行

像一叠信笺。老火车站像一个邮戳

盖在右上角，工整，明朗

而此刻的铁路，像永州的

一件旧首饰

挂在回忆和仰望之间

里弄书

低矮的砖瓦房，东家一间，西家三弄

宽窄成曲，平仄成韵

立体的线条，高矮错落成江南水墨画

我走在里弄里，悠闲，静谧

像回到故院，一列斑驳的绿皮火车

时轻时重，从我的身体里地驶过

要么抒情，要么叙事，要么叩问我走失的时光

去了哪里

凉亭、古樟树、长木椅、千年不朽的枕木

新的做封面，旧的做封底

我穿行其间，有涂漆的窗棂递出三角梅

桔香飘过鼻翼，机制砖铺设的路脚感轻盈

红的蓝的，都是里弄里的故事

我继续慢慢走，黄爷爷家门前的手摇爆米花机

炸开了孩子们的欢乐

周奶奶家的缝纫机吧嗒吧嗒地转

一些旧了日子，补了又补

记忆的碎片从我身边欠身而过

我寻觅、凝视、拍摄、抚摸。另一种况味

像一个省略号，将时光聚拢

活龙井书

城市中心一隅，百姓人家

瓦房、弄堂、草砂路，铜环拉手的门

在人来人往的人群里旧了又新

爆米花、豆腐佬、甜酒糟、油炸粑粑

担夫们拉长声调的俚语从弄堂里逸出

像儿时记忆里屋顶上的炊烟

老火车改行其道去了远方

梧桐树多情得枝繁叶茂，叶黄了落在岁月深处

我在一笺风里捡起了春春期的旧照片

斜倚冬日暖阳，歇脚文化驿站铺开毛边纸

在时间银行支取了一个下午的时光

用白描，勾画活龙井书

只有屋檐下的两个红灯笼

起承转合，赋予了幸福和幸运的底色

画龙，点睛。像我们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