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伦

长大了别像我一样写诗

长大了别像我一样

写诗

“你这活计，最不起眼的铁匠都会”

这是你祖父贬我的话

他还说过

“没有哪件事情是命定的”

写诗就像用词语做菜

要么离内心的火焰远些，再远些

要么就用双手做铲

不停地翻炒

半生不熟的生活

日子永远比诗严峻和安宁

我还是想写一首

能震惊你的诗

只是我苍白的手指

无处下笔

有鸟落在你窗台

如果某天

有鸟落在你的窗台

这一定是爱情来临的消息

鸟是天空激动的泪滴

有月的夜晚，更要好好待她

她的心中储满松果的香气

轻轻抚摸她的羽毛吧，让她

“在你的水中，把脸洗净

在你的手上，照出容颜青青”

这是远方阿梅写给我的诗句

在二十年前的冬夜

我曾大声读给

那些在大街上随意走动的人们

一地凌乱的积雪

是他们的回应

这是否让你感到，我更像一部

被大雪埋没很久的诗稿

雪一下子化了

你依稀还能找出些可辨的残句，却再不能

坦然诵读？

记住戴庄

我出生的那个小村叫戴庄

像个秋后的莲蓬，在一条大河的嘴唇上活着

每个门缝都往里钻风沙

每个窗户都往外透人影

井台有绿苔，辘轳有勒痕

没有一棵庄稼舍得午睡

这些你要记住并常常抚摸

就像抚摸你胸前悬挂的钥匙

每个齿锋，都闪耀着故乡的涵义

我二十岁以前用过的时光

都在那里

如果你想去看看，别赶在春天

化冻的道路，一片泥泞

我死后也把我埋葬在东河滩上吧

在你祖父祖母的旁边，留出你的位置

那时，愿你心无悲凄，大雪如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