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万淮

什么是“谦虚”？《现代汉语词典》是这样解释的：“虚心，不自满，肯接受批评。”什么是“虚心”？《现代汉语词典》是这样解释的：“不自以为是，能够接受别人的意见。”我想了一下，觉得这样的解释是不严谨的，不完备的。

首先，这两个解释，都隐含了一个内容，那就是，在别人“批评”或者“提意见”时所表现出来的一种“愿意接受”的态度，就是谦虚。“批评”或“提意见”也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批评或提的意见是对的——这，当然要接受；另外一种是批评或提的意见是不对的——在这样的时候，也要表现出“接受”的态度，否则，就不是谦虚。

第二，这样的解释似乎在说，当别人“表扬”你的时候，你默认，就与“谦虚”无关了。实际上还有一种情形，也被人们认为是谦虚的表现，即，当别人“表扬”你的时候，你否认自己说：“哪里，哪里！”即使别人是实事求是的肯定你的成绩或优点，你也得说：“哪里，哪里！”也算是一种“谦虚”。中国人的这种“谦虚”与实事求是相去甚远，与诚实相去甚远。这样的谦虚实际上是一种悦人耳目的虚伪。

从哲学的角度讲，中国人的谦虚与认识论相去甚远。庄子讲“知也，无涯”，即知识是没有边际的，任何认知，都是有局限的。如果把认知比作一个小圆的话，把这个小圆放在一个空间里，没有被认知的东西就在它的圆外，也就是说，圆外就是他没有认知的东西。小圆越大，它的周长也就越大；周长越大，它与没有被认知东西接触就越大——也就是说，认知越多，没有被认知的东西就越多。所以，任何人都不可以说：“我已经穷尽了宇宙中的所有知识。”因为这样，我们不要骄傲，要时刻保持一种谦虚的态度。这个时候的谦虚就是一种品质，它是基于认识论上的一种品质。

在实际中，中国人谦虚不是一种品质，而是一种生活态度，一种处世态度。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古代经典《尚书》里面说：“满招损，谦受益。”自满，就会招来损失；谦虚，就会得到好处。原来他是以一种自我贬低的方式来换取宽松的生存环境。“满招损，谦受益”，一定是人们生活经验的总结，肯定有人因为“满”而损了，因为“谦”而益了。

《荀子·尧问》中记载了一个人，他叫孙叔敖，是楚国官场中的不倒翁。缯丘有一个官人见到孙叔敖就问：“当官久了就会有人嫉妒，俸禄多了就会有人怨你，地位尊贵了就会有人恨你。 你这三项都具备了，但是楚人都不怨也不恨你，为什么呢？”他说：“我官越大，位越高，钱越多，我就越谦卑。”看来，他深谙人们的狭隘心理，尽量适应人们的狭隘心理。这就是他不倒的原因。看来，中国古人的谦虚是被周围的人的险恶人心逼出来的，谦虚，是适应险恶人心的一种技术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