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康乐

泥土芳香

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是每个城镇青年必须面对的。17岁那年，如花似玉的她走出校门入农门，加入到上山下乡的队伍，来到三官寺公社寨岗大队知青点，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当时正值早稻收割大忙季节，还未过上知青点的集体生活，就独自一人派到王木溶生产队参加收割水稻抢插晚稻。由队干部安排住宿在一个“半边户”农妇家里，与生产队社员同吃同住同劳动，顶烈日、冒酷暑，挥汗如雨，没两天白嫩的皮肤就如同烙铁灼伤，但她不叫一声苦不说一句累，这让大家普遍关心和接纳，很快赢得了贫下中农的好评。

夏收结束回到知青点没多久，公社兴建砖瓦厂需要有专长的劳力和部分优秀青年，她被推荐去了公社砖瓦厂，在这里一干就是四年直到招工返城。

虽说是公社砖瓦厂，完全是土法上马，这里没有挖掘机、泥土搅拌机，也没有砖瓦机，料土靠人挖，料泥耕牛踩，土坯砖瓦手工制作。开挖的泥土经过浇水、软泥、踩踏、搅拌等工序，达标后由泥瓦工搬进工棚，在各自的工位前磊成料垛，再用塑料簿膜覆盖保湿。搬运料泥是辛苦的体力活，制作砖瓦既是技术活也是体力活，没有想到知青的她个子不大，但下池搬料不比男士少，使用砖瓦模具是那么得心应手，无论是木框砖模还是桶状瓦模运作自如，泥料在她的手中如同玩魔术。土坯砖瓦码坯形成一道道城墙，上面覆盖的茅草也是各负其责，从八九里路外的茅花界弄来的，露天干燥后装窖，经几天几夜烧制出厂。

上世纪七十年代，全国掀起落实毛主席“大办民兵师”指示的热潮一浪高过一浪，革命老区三官寺当然不甘落后。1976年公社组建武装基干民兵连，她有幸成为其中的一员。

“八一”前，半个月的脱产集训，炎夏酷热，烈日灼人，满头大汗，全身湿透，但她从不叫苦。很快领悟操练、队列、越障等要领，最先掌握起枪、肩枪、放枪的基本动作，尤其是枪的盲拆、组装让人目不睱接。练习射击更是让人刮目相看，两次实弹射击都是五发五中，大多在九环以上。

每当回忆这段经历，一种特殊的情感由然而生。她说：持枪很有讲究，随着教练“起立、卧倒，卧倒、起立”的口令，大家紧张机械地练习，几个小时下来，全身骨头像散了架一样。

她说：枪的神圣能使人忘掉疲劳，训练令人全神贯注。把枪架在装有泥沙的麻袋上面，枪后托顶着右肩膀，左手向前抄底握着枪管下，右手弯成7字型，食指扣着扳机，脑袋侧向右边，脸贴着枪杷，眯着右眼，向前瞄准，屏住呼吸，眼睛盯住前方，缺口、准星、目标三点成一线，做到身、心、眼、神互通，瞄靶随之了然于心，虽然练得精疲力尽，但心里却十分享受。

每当说到实弹射击都特别兴奋。她说：最紧张最刺激的是真枪实弹射击。实弹射击百米距离，每人五发子弹。报靶人插好靶后吹三声哨子，缩到后面掩体。首先是男队员射，五人一组。轮到女士上阵，我们不约而同看了看教练，心头都嘭嘭直跳。教练鼓励说：保持镇定，瞄准时要屏住气，把靶心当成是敌人心脑，就可保证成功。听了教练的话，充满信心，卧倒地上，沉着镇定从准星寻找目标，扣动板机，“突叭”一声，子弹带着啸声向靶飞去。子弹射出枪膛时反作用力往臂膀一撞，射手自然会向后一颤。第一轮射击后，报靶员从左到右报数，对着前面的两靶反复查看不见弹痕，只好举起手中旗子，轮了个大圆圈，意在脱靶吃了零蛋。原因是过于紧张，射出瞬间枪托下压，子弹向上飞了。当报到她的靶时，却是八环、九环连续的报数，五发五中。就因为连续两次五发五中，而成为连队的校枪员，并推选到县里参加检阅。她常说：虽然经历这段民兵生活的时间不久，但从中砺练出的坚毅意志和团队精神，为以后的人生增添了无穷的动力。

她常说：知青的岁月，的确很苦，但很充实，很有收获。熟悉了农民，知晓了农村，接触了农活，学会了做砖瓦，享受到了泥土的清香，做到了自食其力。她说，她很幸运，所落户的生产队产值全村最高，临近的一个队最低的一年日值只有两分五，买一盒火柴多五厘，买一个馒头少五厘。由于她坚持出满勤，加之在砖瓦厂实行计件工分制，年度得分与生产队的一等劳动力相差无几，分配所得的粮油自足有余，还有年终近百元的现金分配及砖瓦厂每月几块钱的伙食补助。

平时她舍不得乱花一分钱，但孝敬母亲从不吝啬。当时的确良布刚上市，她第一时间扯布到三官寺服装厂为母亲量身定做时装。知道母亲在家柴米油盐的不易，她就托人购买木柴几千斤，又托人用汽车运到家里，逢年过节的猪肉、红糖等物资都提前准备。

她在母亲眼里是个孝顺的女儿，在砖瓦厂同事眼中是个心灵手巧、不怕吃苦的砖瓦高手，在武装基干民兵连的战友眼里是勇于拼搏、一点自通的神枪手，在公社文艺宣传队员眼中是个出色的演员兼导演，在广大知青和领队眼中是优秀代表。正是这样，而赢得不少荣誉，被评为慈利县优秀知识青年，慈利县优秀共青团员，慈利县优秀妇女等，多次赴县出席表彰大会。这些因“知青”带来的光环，无不散发着泥土的芳香，如今她的微信网名昵称仍叫芳香，在我看来，花香实至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