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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02月21日

云台有发僧

龚澧舟

老家左边两里地以外有座云台山,海拔约300米。它的东南边悬崖峭壁下有一道峡谷,谷底是雷公溪,东北边群山逶迤,峻岭相连,岩石掩映,林海茫茫。由于雷公溪溪水的作用,潮湿的空气被上升气流带到山上,液化而形成的云雾状态,致使山峰常年锁在云蒸霞蔚的雾气里,故名云台山。

山峦群峰犹如大海的波涛起伏在静止的瞬间。峰峦密立,溪水长流,树茂林深,空空蒙蒙。这大自然的神妙造化正是道士们断绝俗缘世虑、修真炼性所崇尚和追求的虚清环境。

山下有条古道,两头连着大庸(现在的张家界)和沅陵两县。山顶面积不大,约三室两厅的一套房屋那么大。据传在清朝道光年间,有位张姓道士在山顶修建了一座道观。这座道观早被风云岁月辗压成了一堆废墟。小时候,我经常在这里放牛、捡柴、摘野果、挖药,累了就在那片废墟堆上的条石上坐下休息,看青山、白云,看那追逐嬉戏的林间小鸟。看天空一碧如洗,灿烂的阳光从密密的树叶间射下来,形成一束束粗粗细细的光柱,把飘荡着轻纱般薄雾的林荫照得通亮。看晚霞满天,一片又一片火烧云,把天空织成美丽的锦缎。有时就躺在石条上,闭上眼睛,把自己藏在童话般的美好幻想里,憧憬和向往幸福的未来。因此,云台山在我的生命里留下了深深烙印。

后来离开家乡去部队,还时常想起云台山。1977年,我从部队退伍回来,在村里转悠一圈后,冥冥中似有一种牵挂在心头,便不由自主地来到了云台山下。爬上山顶,越走越静,自己的脚步声越听越清楚,等到脚步声成为空谷足音的时候,我已走进道观旧址了。这里的气象更显陈旧,但是破败散乱景象却是原封未动。再次与这里的山石草木亲密接触,我十分高兴,像是见了久别重逢的老友,张开双臂作了一个拥抱动作,仿佛拥抱了童年的时光。道观只剩下青石砌的基脚了,里面长满了树木杂草,走进去,浓荫匝地,清凉附体,幽静空寂,一阵风儿吹过,树摇叶鸣,似有“嘎玉撞金、鸣丝吹竹”的道教仙乐从云端飘来。在百年前,这里不知有多少道士曾在这里颂经文真诰,自我修持,陶冶性情,虔诚其心,一心向道,在升仙的阶梯上净化心灵。如今,这里早已成为陈迹,阴森暗淡的气氛十分幽寂。这样的环境,这样的气氛,把我的记忆推到了百年前,自己简直就像生活在这里的一个苦行僧,俨然成为古人了。

我一向不相信有什么鬼神,当时的我心情适应,处之泰然。不过后来的两次造访,也有紧张不泰然的时候。

田土下放后,耕种田地的人越来越少,云台山更成了无人涉足的弃地。时隔31年后(2008年冬季)的那天上午,我带了把砍刀,背上照相机独自一人去拜访云台山。

从水桐木垭进山,这里已经是遮天蔽日的深山老林,当年的小路早没了踪影,完全成荒山野岭。我在里面爬上爬下,只能一手拿刀一手扯树,边砍边走。两个多小时才爬上山顶。道观旧址上,眼前一片荒凉,基脚上长满参天大树,几块大石头被梓木树顶起来,已经离地面两尺多高。由于树长得密而大,我费了个多小时才把道观旁边的小树砍完。

休息片刻,时间已是下午3点半了,我赶紧选好角度,慌忙照了几张相,逃离似的匆匆往回走。一路上,我孤零一人走在林中,仿佛遗世独立。没有人声,没有鸟鸣,连一点风也没有,似乎时间静止了。费了好大劲,才走出了那片山林。

时间来到2013年5月,令我牵挂的云台山道观,又勾起了我去朝拜的欲望。这是个晴朗的日子,我又独身潜入云台山道观。这次去很方便,因为乡村公路四通八达,公路已到半山,下车后徒步20分钟就已到达。这次没作多少停留,先围绕旧址转了一圈,接下来向道观跪地三拜,然后踏着中午的骄阳缓缓下山。

从此,我就更加爱上了云台山,把它当成了自己的知心朋友。有时我在想,我为什么对遗失在深山里的这个道观旧址如此情有独钟?莫非,我的前世是云台山道观的一位道士或是云游四方的野僧?如果真是这样,我真感谢上苍的垂爱,让我又一次在轮回中与道观邂逅相遇。

后来,有位老人告诉我,说云台山原为道观,后废,晚清时有僧人入住,故成道佛合一的寺观。

我从小至今酷爱书法,为自己刻了一枚书法冠名章,而且取名“有发僧”,以此崇尚修炼之道法。既为僧,就必有出处,出处就在云台山,一枚蕴涵道佛文化的艺名章就此诞生——“云台有发僧”。并请张家界书法协会的陈功文刻了“云台有发僧”和“在家出家”两枚书法印章。从此,“云台有发僧”成了我的好伙伴和知心朋友,它跟随我在艺术的殿堂悟道书法、笔墨思源,带给我无穷无尽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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