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建

“腊月二十四，掸尘扫屋子。”在故乡，腊月二十四这一天，家家户户都要清扫房屋，除旧布新。

记得儿时，腊月二十四一大早，母亲就起床做好了早饭。寒冷的冬季，大家都喜欢赖床，可今天早上不行，母亲将我们赶下床，吆喝我们吃早饭。洗好碗，母亲便忙开了。她头戴草帽，身上穿着旧褂子。从后院竹园里砍下一根长竹子，竹竿顶部绑上一大把干稻草。准备工作做好后，母亲先打扫堂屋。父亲是生产队长，要去队里指挥生产。母亲就让我们姐弟三个帮忙，叫我们和她一起将八仙桌抬出屋外，再将柜上的神龛和祖先的牌位请到院子里的八仙桌上，供上香。然后将屋里搬得动的坛坛罐罐、桌凳橱箱等全部搬到室外，搬不动的，则罩上草席、布帘。接着，开始掸尘了。农村平房高，人字形的屋梁上，是天高皇帝远的处所，蜘蛛们逍遥自在地在哪里结满了网。犄角旮旯也是蜘蛛的藏身之处，这些地方的蛛网也星罗棋布，母亲挥舞着长竹竿，把那些蛛网毫不留情地统统“请”了下来，又用扫把将屋顶、墙面的污垢一扫而光。母亲掸尘时，我们也没闲着。姐姐从井里打来一桶清水，清洗蒙了尘的坛子、瓶罐。我把姐姐洗干净了的坛子罐子拿到砖地上晒。

母亲扫好屋子，便来擦洗神龛和祖先的牌位。这是她的“专职”。因为她怕我们人小做事毛糙，如果不小心打坏了神龛或牌位，那是对神灵和祖先最大的不敬。供了一年的香，香炉里香灰满得快溢出来了，但香灰是不能乱倒的，一定要倒进田地里，以祈求来年庄稼丰收。母亲用崭新的毛巾小心翼翼地洗刷着神龛、牌位、香炉、烛台，里里外外擦得一尘不染。又回屋里擦洗摆放神龛的柜台，全部清洗完毕，才把神龛、祖先的牌位、香炉等一一恢复原位。又把破旧、不能再用的的家什全都扔掉，寓意把一切“穷运”、“晦气”统统清除出门去。

掸完尘，母亲分派我们几个扫地、擦书桌、擦橱柜，她忙着拆洗被褥，收拾我们的旧衣脏鞋，要洗的洗，能补的补，该拆的拆。弯腰扫地是苦力活，我就拣轻的做，擦高橱和木箱，我用湿布轻轻地拭去橱窗上的灰尘，够不着的地方，我就爬上高凳擦，那些蒙尘纳垢的家具一经擦拭，就露出斑驳红漆。在一旁忙碌的母亲看到焕然一新的家具，不禁赞许几声，听了母亲的夸奖，我不顾疲劳和寒冷，继续认认真真地擦洗下一件家具，连箱柜上的金属把手等都擦拭一新，真是累并快乐着。

我国很早就有春节前掸尘的习俗，据《吕氏春秋》记载，在尧舜时代便有了春节前掸尘的风俗。我们南方叫“掸尘”，北方叫“扫尘”，因为“尘”与“陈”谐音，所以“扫尘”也叫“扫陈”，扫尘蕴含了人们“推陈出新”、“辞旧迎新”、“辟邪除灾”、“迎祥纳福”的愿望，反映了我国人民爱清洁、讲卫生的传统，寄寓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期盼，至今仍保持顽强的生命力。

而今，住在小区新建的联排别墅，出门、进门总是随手关门，灰尘难以进入，墙壁、天花板基本保持洁白无瑕，无需打扫。但每至腊月二十四，我还坚持掸尘一次，哪怕是象征性地扫一下，家具上多多少少都有一点积尘，清扫了，屋里更洁净了。其实人不也是一样吗？在尘世里走得久了，心上也会蒙尘，扫一扫，心灵更纯洁，生命更闪亮。